世杰班和阿鲁二人奉皇帝之命,对脱脱百般试探,皇帝才信其忠诚,再无疑虑。至此,君臣一心,扳倒伯颜一事便提上日程。然而伯颜树大根深,想要铲除绝非一夕之功。此前脱脱曾有两次谋划,皆因谋事仓促而止。而伯颜对脱脱也越发起疑。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二年春。
今日中书省议事,伯颜的提议竟遭到群臣抗议,而他那个好侄儿,不挺身声援也就罢了,反而带头谏止。伯颜素来嚣张跋扈,独断专行,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是以圆议结束,伯颜就直奔皇宫而来。
时已晌午,伯颜未及用膳,便空着肚子去寻皇帝,胃腹早已被怒气填饱,哪有心情用饭?近侍们眼见大丞相忿忿而来,一脸煞气,哪里敢多问,忙忙退到两侧,让出了一条道路。
伯颜一路畅行无阻,直接奔到了皇帝寝宫,通报后刚要入内,却被一女子拦了下来。他几欲作色,待到那女子抬头,他才认出是贵妃奇氏。
他愣了一瞬,强压下怒气,不情不愿地行了礼,便道:“臣有要事入奏,还望贵妃通融。”
这话虽是相求,却悖慢至极。伯颜根本不正眼看她,一双眼睛早已望到了天上。即便奇氏诞下了皇子,可在伯颜眼里,她仍是那端茶倒水伺候皇帝的奴婢。
奇氏心中虽怨愤已极,面上犹不动声色。她在这深宫多年,早已遍尝冷暖,能坐上贵妃之位,自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望着伯颜,她几乎在微笑:“陛下午睡,不宜打扰,还请丞相稍候入奏。”
话一出口便被截断,奇氏陡然惊呼,在那不备的瞬间,伯颜一把将她搡到了地上。周围宫人见了,全然呆了,想要上前相扶,但看到伯颜怒气腾腾的脸庞,一时都吓在了原地,动也不动。
众目睽睽之下,奇氏强自咽下一腔耻辱,自己撑地而起,再看伯颜时,面色已十分不善。而那人却无丝毫悔悟,反而口出狂言:“一个爬床的高丽贱婢!也敢拦我去路!?”
言罢,他转身推门而入,再无人敢拦他。
伯颜趾高气扬,大步跨进来,如入无人之境,待进了内寝,仍是毫不避忌,也不打招呼,径自撩起了帘幕。
可那一瞬,他的手就僵在了原处,身上的威势也在缓缓消减。
小皇帝好整以暇地坐在榻前,容仪清爽,神色自然,还朝他微微一笑。
伯颜一时呆怔,心头涌起莫名的不安。
“坐罢,”皇帝指指一旁座椅,“到底是谁惹恼了丞相?”
皇帝仍是轻笑着,见他不坐,也不再劝,眼睫一转,又问,“奇氏是么?”
伯颜喉头一噎,吞声不语,眼神却在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