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原本以为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张谦会有所动容，却没想到张谦是个死脑筋，只认准了“没有将此事告诉他”这一件事，顿时心慌不已，连忙向彦之投去求助的目光。

彦之内心冷笑，若不是张安手中确实有着让太后致命的把柄，他才不会管张谦是生吞还是活剥了张安。

张安这种人，对着别人总有这样那样的说辞，总是认为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坚持以自我的目的为中心，还一副“我虽然有错，但我也是为你好”的说辞。

若不是他非常识时务地看出来如果不帮着叶昭宿自己就要身亡了，他才不会这么快转变态度。

说起来，他从头至尾都没有认真反省过自己到底错在哪儿。

不过也罢，这种人的反省，大多都是在思考“我为何会败于你之手”，而不是思考自己“当初为何会选择这样做”。

就是思维的死胡同而已，因为自己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被自己的说辞打动，骗了他人还不够，还要欺骗自己。

张安，你从头到尾都是在以“我一切都是为了先帝”的思维欺骗天下人，也瞒住了自己。

这才是最可悲的，因为你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这样的说辞坚持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目的。

什么苍生，什么大业，都是在胡扯。

隐忍十一年，只为挑起这一场动乱；早已看清楚小皇帝并无君主之贤，却依旧为了这场叛乱使得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只称是为了胁迫太后不得干政……

我保证，你终将不会得到善终。但绝对不是因为我，而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彦之收起了思绪，抿了抿唇。

先暂且留着你吧。要想挑起皇宫之乱，这两个人必须得留着。

彦之微笑着和张谦说道：“张谦，你先别冲动。张安将军虽说都是为了自己脱罪，但有一点确实是真理：太后和皇上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张谦转头看他，神色莫辨。

彦之继续劝道：“你想想，若不是太后追杀你们全家，你和你的女儿又怎么会离散？原本平平安安就是你和你家人的权利啊。”

张谦啊，你总想着自己被祸害得家破人亡而陷入悲愤欲绝的情绪，但你也不想想为何结局会是如此。

撇开上一世不谈，若太后只是为了泄愤于上一世，那便是她的过错，但你看她上一世的仇人：不论是她的“爹”苏辞，还是抛妻弃子的沈迁，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她足够隐忍，绝不会无理由行事。

而你，你和你的父亲为了一己私欲，叛国通敌，而使全家陷入危险之中……这点你却从未考虑过，说到底你和张安都是一路人罢了。

彦之这样想着，面上却不显露，继续微笑道：“太后下了诛杀令，而你的女儿逃过一劫，张安原本也是好意，将你的女儿送到张首辅家中，总比落在外面逃命来的强。就算是被送进宫，那也是皇上被胁迫的。你的女儿为了追求心中的爱恋，自刎而亡，可皇上却非但没有反思自己强抢民女入宫为妃之过，反而要将你的女儿挫骨扬灰，这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皇上才是真正的魔鬼。没有真正的因，有哪儿来这种让人怒意滔天的果呢？”

是啊，没有因，就没有如今的果。

叶昭宿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彦之，看他垂了垂眸，似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叹道：彦之，你也是因为有这样的因果才会有这样的选择，是吗？

“……你说的不错。”张谦想了半天，咬着牙道：“真正的恶源是太后和皇上……”

不，其实是你。

“若不是他们，我和我的女儿怎么会离散？我怎么会……怎会如今只有我一人留于世间？我……有何面目去见张家祖先？”

说着，竟是抽抽噎噎起来。

神色哀婉，面容憔悴。

失女之痛，令人感怀。

若在场的人不是铁石心肠，这场景恐怕真是不能不让人为之动容啊。

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