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等人正在金风细雨楼的红楼中大摆庆功宴。
当谢游一行人踏入“跨海飞天”堂时,便看到百来号人纷纷向苏梦枕祝贺,场面当真热闹得很。
堂中有一口棺材,一顶轿子和一座屏风。
苏梦枕没想到谢游居然也跟着来了,迎上去,却被谢游一把抓住了手腕,拉到了身后。
苏梦枕错愕,但见谢游目光冷厉地盯着那屏风,似是明白了什么。
雷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瞥见他们的手,目光暗了暗。
谢游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边,先前他在暗巷中与那人交手时自知不敌,见他想跑,便放了夸陇榜的蛊蝶在他身上。却怎么也想不到,此刻又在金风细雨楼感觉到了蛊蝶的存在,甚至于离他不过几丈远,乃至他现在都没心情责怪苏梦枕把自己弄得病情反复不够,还在硬撑。
苏梦枕反手拍了拍谢游的手掌,示意他放开自己。
红袖刀自袖中划出,直接劈向屏风。
一人从屏风后破出,直攻苏梦枕。
谢游却被震撼,失声喊出:“……怎么会是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暗巷中的人,就是雷损。
雷纯见他失态,细细一品,从他的态度中品出了什么,蓦地睁大眼,望向与苏梦枕缠斗的雷损。
虽被苏梦枕占了先机,雷损的实力仍是不可小觑,他大喝:“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苏梦枕一震,刀已被雷损扣住,且那大喝将他强行按压下去的内伤翻涌出来,此时便是喉头一甜。
谢游出手了。
他本不想插手江湖纠纷,但既然雷损就是暗巷中的暴徒,就另当别论了。
谢游点出一指商阳指,弹开了雷损扣在红袖刀上的手,本想拉着苏梦枕退开,但雷损又攻上来,谢游便只来得及给苏梦枕上个握针,聊胜于无罢了。
苏梦枕的压力减轻不少,他身后的薛西神上前想要援助,却被身旁的莫北神破了罩门。
方应看派来的少年轻笑一声,拔剑对上谢游和苏梦枕。
情况急转直下。
谢游不禁想道:若是这次能平安回去,一定听桓新霁的话好好练武。
可能是谢游的想法被桓新霁听到了,他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身后柳堆烟、休云北、夸陇榜、盖秀尔,一个不少。
桓新霁的右手还放在青雀无尘的琴弦上,像是弹棉花一样“咣咣”的声音响起,平沙落雁制住了雷损与那少年,但谢游也露出了生无可恋的表情。
实在是太难听了……
好在休云北是个靠谱人,他手中霜影玄玑剑指苍穹,口中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然后举剑向雷损而去,还斥道:“听见了没,是‘前行’,不是‘在前’!”
谢游:“……”
堂上已乱作一团。
一半的人跟着少年一起动了手,此刻战作一团,场面比围攻迷天盟还乱,甚至分不清敌我。
当日柳堆烟还能来一个打一个,此刻却有所顾忌,不敢贸然出手,怕伤了友军。只能护在谢游旁边,不让更多人靠近。
夸陇榜娇笑一声,取出蛊笛,释放了自己的小宠物们。
盖秀尔取出双剑,雷霆震怒之下,雷损又是几息动弹不得。
但旁边的少年、也就是雷媚并没有被制住,她举剑——
刺进了雷损的背门。
谢游愕然。
雷损口中喷出鲜血,质问雷媚。
雷媚坦然把自己的身世和盘托出。
雷纯跑出来,扶起雷损,泪盈于睫:“爹。”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父亲与未婚夫终有一战,但却怎么也想不到昨夜暗巷中的歹徒竟然可能是抚育自己十八年的父亲。
她无助地看向谢游,谢游心情沉重,对她点了点头。
雷纯的世界像是一下子崩塌了,但她再也没有流泪。
雷损长叹一口气,摸了摸雷纯的秀发,雷纯不闪不避,目光却像含着冰碴子。
雷损突觉好笑,他身边的几个女人,温小白生下雷纯后就走了;夫人关昭弟是被自己逼得出走的;雷媚是他情妇,但他也是她杀父仇人;剩下养女,却知道了自己做的龌龊事,怕也是恨上自己了。
“苏楼主,”他开口道,“我今日已经败了,你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苏梦枕内伤发作,心口生疼,此刻被谢游半扶着:“雷把头请说。”
“不要杀了我的女儿。”雷损道。
雷纯身体一震。
苏梦枕看了看雷纯,似是有些不忍:“我答应你。”
雷损这才放心下来,含笑道:“虽然我活不成了,但你想吞并六分半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苏梦枕波澜不惊:“你是说狄飞惊?”
“除了他还有谁?”
“不劳雷把头费心了。”苏梦枕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不知怎的突然没了兴致,他叹气,“雷把头,你是位很好的对手。”
“苏楼主,你也是。”雷损嘴角溢出鲜血,再次看向女儿:“纯儿,对不起。”
雷纯紧紧抿着唇,泪水却控制不住了。
她只觉得混乱,恶心极了暗巷中发生的事情,但爹还是爹,她不想爹死……
“走得远远的,回杭州吧。”雷损急喘几声,头一歪,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