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即墨如是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啃羊腿,“人家无情侯何其暴戾,无恶不作,为父又是多么慈祥一老父亲。我儿被狴犴廊整傻了?”
即墨胤强压怒气:“你可知我为何杀无情侯空手币归?”他在外人面前绝对优雅,在老父面前绝对暴躁,要不是因为看见即墨如是脸上毫无血色,真会堵着他大斥。
“你找不着他么?”即墨如是嘴角沾了孜然,“我儿,借为父张手帕可好?”
即墨胤跳下桌握着羊腿骨一掀,老父亲满脸涂油。
“手帕个什么手帕!你老实跟我交待,你是不是无情侯!”
“噫!万焘殿要抓的是无情侯,关我即墨如是什么事!我儿真是太不可理喻了,快快奉上手帕和洗脸水来!”
“我信你个鬼,”即墨胤打算先不要问这个了,扯了如是的衣带,摸摸索索,“暂放下第一个问题。现在我要是搜出了哪怕一点垃圾食品,就把你丢出去。”
“额……为父自己出去,莫脱为父衣服……”即墨如是忽然心虚,中气不足了。
即墨胤不屑道:“亲爱的我就脱,你拿我怎么样?要不是你次次在各层衣服里藏辣条,我才懒得脱你衣服,你当我恋父癖加断袖?”
“你挺像,我觉得你快了。”
“……”即墨胤揉揉眉心,“第二个问题亲爱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脸色很差?”
即墨如是一身雾一般颜色的灰衣,衬上病态的清癯,看上去是在弱不禁风。好在一双桃花儿眼暗藏锋芒,还不至于让即墨胤太担心。
即墨如是看着即墨胤,心说你这一身猩袍金饰可谓惊艳,无情侯当年恰好是绀袍银饰堪称惊鸿,若能并肩,该是惊世骇俗。可惜他一直带银鬼面,你不会看出来他是你滴老爹。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身上忽然传出电子音:“故障,故障。”
草!
即墨胤及时扶住了他:“怎么回事?!”
“不慌,不慌!”
话甫落,有东西裂开的声音传来,衣染血,人,却不怂!
即墨胤的要喷出火来:“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眼力见的系统音仍然在播报:“零件必须更换。”
即墨如是跺地:“你个傻子!你特么给老子闭嘴!你小心我改天把你卸载了,你个百无一用的垃圾系统!你除了会在我耳边哔哔坏消息还会干什么!”
即墨胤的脸由白而青而紫而黑而五颜六色而一股蓝烟:“你还好意思骂人家系统?!你现在一日消瘦似一**自己看不出来?你要是不打算好了就赶紧服毒上吊蹬腿闭眼,好个清静!你没有零件换吗,你不是血肉拼起来的吗,为什么掉出来的是铁……怎么这么多血!”
就算即墨如是身上在噼里啪啦地掉渣,也不过是一点小空隙而已,那空隙却不要钱一样地汩汩淌血,比颈动脉被切还恐怖,客栈地面一片猩红蔓延。
“别紧张,小场面!”即墨如是有点头晕,仍然云淡风轻。他从袖中取出一瓶浆糊,数张薄铁,正要把裂开的地方贴个严实,即墨胤看不下去了:“你居然随身带这种东西,身上到底有多少裂口!”不由分说,扯开即墨如是上衣。
他当场愣住了。
“好啦!事情败露,我儿开心了吧!都看清楚了吧!”即墨如是把衣服从他手里夺回来扔一边,开始贴伤口。
即墨胤哑着嗓子道:“好。很好。非常好。”
“你居然还说好!啊!”即墨如是作愤恨状,结果太过入戏,栽倒在地。就那么一点高度,他摔了个脸朝地四脚却朝天,五脏六腑被砸了个七荤八素。听见即墨胤冲来一个滑跪扶他的声音,灵机一动:老夫现在看上去肯定是苟延残喘、奄奄一息、行将就木、气若游丝、已入弥留之际、即将驾鹤西去,正是坑儿子叫粑粑的好机会!
他眼里的泪水打着转,颤巍巍抬起一只手,摸上即墨胤的脸。即墨胤捧住他的手,哑着嗓子:“对不起。”“不是我儿的错,为父知道,我儿只是关心而不善言辞……咳咳,”即墨如是喘着气,“为父可能不能……再给你做菜吃了。”
“我有办法。我肯定有办法。”
即墨如是此时眼前发黑,看不见他到底在使什么解数,听忙乱声音觉得不简单。
可别搞出什么事情来!他赶紧咳道:“咳嗯!”
即墨胤没理他,好像正在布什么阵。
他只好更加卖力地咳:“咳咳咳咳咳嗯嗯!嗨!哈啰!”
“你撑着……”
哎呦妈耶!叫粑粑了!儿砸叫粑粑了!
即墨如是欲求不满:“我儿,腻这是白费力气。为父……咳咳,为父最后想知道……你怎会知道自己的真名?”
“你说‘师弈’?我不过是记得个剪影,原来真的是我的本名?!”
“……”即墨如是当场喷血十两,“好吧……”
即墨胤仍然布阵不停。即墨如是想了想,觉得反正自己早晚会暴露身份,被三个领养的儿子寻仇弄死,要是寿数耗尽零件掉光而死以后才让他们识破身份,那岂不是亏了他们?再者,近日各仙家又蠢蠢欲动,妄图炼化自己,还不如早点重出江湖然后剁几个人,再让儿子杀了建立功名,总比彻底无力以后让那群辣鸡蝼蚁得偿所愿要好。
想完这些,即墨如是决定切号。
他抬手在指尖蘸了些血,揉捻欣赏着:“师弈啊。你说无情侯是我,想来也是有理有据了,我不再多辩。不必费力布什么阵了,过来。”
抹血上唇。点绛之色,一瞥惊鸿。
相隔千里之处,公子折花手持怀表,将它贴紧唇边道:“侯,要干什么?”
“爵,还我功体。”血色在唇上抹得更艳。
“可以。”
一瞬风起,即墨如是笑立血中,绀色如墨,银光飘摇于鬼面和衣上银纹的婆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