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一想到百烟就伤心，今儿个便想到了找小师弟聊天，调侃他解闷。

到了拭邪殿里，他问一个侍从：“本座的师弟呢？”

那侍从不是魔脉殇鸾，但是嗜血，所以是该将自己包在严实的衣服里面躲避阳光的，否则就要消散。他恭敬躬身：“大人出征了，一个人。”

西江月唉一声，摇摇头，好言遣走了侍从便在殿里闲逛，也根本没人管他，甚至有人端来血酒药丹，说是魔君大人交待了要给他。西江月吃了丹，晃着晃着便晃到了寝宫。

这寝宫说是“禁任何人进入”，但他也不是没有进来过，甚至还拖拖着把百烟也带进来了，于是他就知道了，这条命令的意思是“禁我师兄和他死活要带进来的人以外的人进入”。他便进去，想坐着等他。

不知为何，这次独自一个人进来，只觉装饰风格有点古怪。神秘阴沉蜷缩在暗黑色帘子里，蠢蠢欲动地挤在角落。不砌金不镶玉，四壁悬着不知什么神的画像，那像也完全没有神圣感，只觉眼神和裂边嘴角比怨鬼还可怕几分。

西江月有些发寒，他拿起来茶壶要砌茶，却发现这茶壶超码几年没泡过茶了，莫非师弟自己一个人时，是不喝茶的？

西江月愈发的觉得这地方很陌生，他把剩茶渣倒出来，发现里面居然有蛛网，竟还掉出了团团霉菌。

他恶心地扔开了茶壶，这么一抛，似乎看到一行花体英文，于是连忙伸脚接住了茶壶。茶壶落在鞋面上，他脚一悠，将壶稳稳掀回手里，翻看一阵转到壶底，发现那是一行极具美感的字：

Human Puppet Artist

真当本座看不懂远邦文字？

他费劲地翻译着，意思是……什么人什么艺术家什么玩意儿？

西江月许久没复习这些州的语言，想了好一会，突然两手发凉。

人类，偶、傀儡，艺术家。

西江月的手抖了抖，茶壶掉在地上碎了。他喘着气转身想看看这房间里面究竟都还有什么，赫然看到一个棱角分明的十字架悬在他身后的墙上，花纹繁美镶丝涂釉，最末端坠了个雪色的流苏。西江月一眼便认出来了，是他送给渐沉月的那个。

脚有些发软，他去抚那个流苏，发现顶端被换成了细钢链。看了老半天，他脑中闪过了几百种自己与人战斗时冰弦的分布和绕法，似乎这也是种什么曲里拐弯的机关。

西江月花了半个时辰才把过机关解开。墙壁裂开缝隙，乍然一道石门。他伸手去推。吱嘎吱嘎的声音敲进西江月的骨髓。密室。居然，果然，有个密室。为什么……

他软着腿走下阶，两边**挂的磷灯有感而明，他看清两边时眼前一黑。

他的脸，全是刻的他，千百个木偶。表情不一皆如活物，或笑若煦光，或泣如悲雨，或静或怒或怡然，细微处不一整体便有可感的差别，精细玄妙得西江月毛骨悚然。竟还施或浓或淡的妆，最是奇诡，厚涂的银粉勾画的金线、绘附子花妖媚、点唇咬唇朱唇紫唇、膏脂顺眼睫、额上贴花钿，甚至眉间镶钻、耳坠晃眼、唇钉微颤，两眼画孔雀翎。

衣装有他日常的银白华服，却另有哥特暗黑加身、华丽金袍拖地波浪层层、和风狩衣、祭司衣、战甲……

西江月本就惊心，脚下突然一绊，他竟直接扑摔到一颗头前。

一张看着他的脸。

他滞了呼吸，才发现那原来只是个偶头。只是没雕好他的眼，斜了一小刀，交叉了那眼的褶，仅此而已——便被打烂了身子，扭掉头扔在地上。

西江月大口喘着气站起来，扶着墙往前踉跄，磷火随着他的脚步盏盏幽起，照至末端现一木案。西江月扑在木案上，摸到了纸张整齐，他抓起来拿到磷灯下面看得明明白白。

西江月干呕起来。

那上面画的是名为西江月的人偶结构图。

他呕了一会，虚软地回去又看。那案上原来放了厚厚的四大摞纸，或疏或密地夹着书签，右侧地上放了一个齐人高的广口琉璃瓶，里面盛的药水繁星般璀璨着淡淡银光。而左侧是个大的惊人的柜子，分格子放了各种各样的刀具、木偶零件、衣服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