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凉孤烟转过身来,水暮蝉继续感叹:“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喝酒纹身露胸扁人猛的社会大佬。”念及要收卖巫山众的人心,便祭出他那把长长佩剑疏影掠身去向凉孤烟:“承让。”
尹棋灯连同隳世玺被凉孤烟迅速收回,假寐与疏影两剑铮铮相舞,凉孤烟耳边又响起了哔哔。
啊,世人盛爱哔哔,这鲜丽孔雀也不例外,不过哔哔时还要辅以表演。
听了两句,明白他是在拉拢巫山众,欺负这帮妖鬼空有身一战力却没脑子。
于是突然想拆个台:“你这骗术,不如据溷骗吃骗喝。”
水暮蝉:“……”他被人夺舍了么?
凉孤烟本想再闹个妖,却快要没力气了,刚要说话,嗓子一涩,动作一滞。疏影刚好与假寐锋刃相截,震得他虎口发麻,剑脱手,人脱力。
水暮蝉的锐眉凝了凝。怎么回事?
他一脚扫出,把凉孤烟踹到地上:“诸位,我怀着诚心来此作交易,莫被挑拔离间之人迷了心智。此人已被我惩罚。”
“那你打死他啊!”
“啧。”水暮蝉一听,冷笑一声,收了疏影。
凉孤烟正失了力气坐在地上,便被水暮蝉扶起来背到背上,听见他嗤笑道:“自古蠢货擅痴想。”
凉孤烟听他讽罢,心知那群妖鬼要炸毛,捻诀唤假寐。下一刻,却被水暮蝉背起,后者一跃站上疏影,御剑无踪。
凉孤烟道:“谢。”
“不谢。不过你方才在此地之行动,与这没来得及在我面前收起的诡谲长剑,倒让我看出了些端倪。还有这两套不同的功体,及游走一身的妖鬼之息。”
竟看出了这么多。
“哈。原来是尹姓之人。”
窝草。
凉孤烟勉强挤出丝气力,将假寐架到他颈上:“我知这是试探。”
“确实。可你亦是试探而己,莫非,你真要我死?不妨动动手腕,试一下。”水暮蝉哪有一丝惧色、一丝不快,笑得酒窝深陷。
凉孤烟迟疑着施了些力气在假寐上。
要他死吗?
默默想了一下,手无力垂了下去。
“尹氏果然没有全灭。值得欢心。”
何故?
正思着要不要问出来,一阵头晕,听见水暮蝉道:“我知你想问为何。尹氏若全灭了,岂还有我背上之人?”
凉孤烟居然笑出了声,这一笑,就乱了气息,喘着咳了起来,又没力气,咳得尽是气音。
“……我听犹怜啊。”水暮蝉忍不住道。
凉孤烟无语片刻,道:“请放我下来。”妖鬼气不能散,我得设个阵,把那些追过来的妖鬼困住,一并噬了。
“我知你要做甚,不放下来也可。”水暮蝉单手捻诀,指间立现数张符篆。他将这些符篆张张掷至地面。一勾手指,张张符篆上浮现出锁链来,尽飞回他手中,各链相围呈钟状,刹时罩了数百妖鬼。
“请吧。”
“……谢。”凉孤烟尽都受用了。
本是要单个单个地噬,这样不至于受不了那苦楚,但现下不愿在别人面前慢慢吞吞,便强行一次性都噬了。
体内妖鬼气盛汹涌流转,凉孤烟感觉到潮涌般的痛楚,刚要痛呼出来,自己捂了口,好在没有出声。假寐上族人们的渴望传达到他脑中,隐隐好像还能听见父母和姑姑的声音,他痛得绞着衣袍眼前发黑,尹棋灯又对他叫了些什么,他已经昏沉了,没听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靠在水
暮蝉身上,后者正给他慢扇风轻擦脸,还一手按在他背后不住渡入功元,给他顺气。
“你竟昏了如此之久。”
“谢。”凉孤烟虚弱道。
水暮蝉看了看日头:“我也该回去了,告辞。希望你非好战家族的子弟。
“后会有期。”是好战家族的宗主呢!
鸿门之战后,尹姜尹元双双销声匿迹,尹氏宗主之位被尹浔的父亲篡得。可是此时尹氏已是强弩之末,不久便被灭了族。尹州三台易主,凉氏大举入境。
多年后尹州三台战霜天晓角,十驿之战。发起者是想要全水氏的人头的凉孤烟。
夜里凉孤烟又想去渐离驿了,于是走过尸横遍野的战场,缓步而行,心中暗叹:这一带鬼可真多。
炼出三千丹后他能看见那些常人看不见的,而常人能看见却分辨不出的,在他眼里也明晰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