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前。
蔺朱砂这次没有任人斩她,而是躺在祭坛旁的一棵千丈参天的树上,一身戎装,不着半点状却艳若桃李。只是神色语声都冷若冰霜。饮一口罂粟酒,对高高仰首看她的人淡淡道:“听说,又到献祭我的吉日了?还是最后一次。”
那人会来才是见鬼,我先自救,再去咬他。没心没肺不动情的辣鸡司胥。
但总归还抱着点那抹绯色会出现的希望,结果连战了五日,天时一天比一天的不近人情,时辰克她,整个前灞衣的人都在捕她,修士持剑百姓抡刀,这就极其不妙了。
蔺朱砂以长枪撑地,随手一抹唇边鲜血,看了眼夜中月。撑过这夜,斩我也没用了,我也不用死了。
四面楚歌,畏惧天灾的修士们的双眼滋滋地冒绿光,恨不能立即亲自祭了她。
蔺朱砂坐在坡下等他们涌来。头很晕,她手上一用劲将长枪立在土中,倚上去,想稍歇息一下。五日四夜不眠不休,手上一直挥舞着这四十斤的长枪,现在手有些抖,水泡在滴血。她满不在意地想,我单挑了全灞衣的人这么久,值得佩服,嗯。话说这群人也可怜,成万成万地追杀个女子,还打不过,打不过不算完,还得忍天灾,所有的希望都被放在一个女子身上。够惨,够没尊严。
忽然胸口剧痛,蔺朱砂低头吐血的时候感慨,我居然也有捧心颦眉的时候,天啦。
哎?谁冲过来了?听脚步声是只身打过来的,哇塞,让我看看这是哪条好汉。
刚一抬头,见抚罂一副吓坏了的样子,青白脸色,双手似想放上她肩。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蔺朱砂强压几乎能让她当场飞升的喜悦,使出最后一点劲去扯抚罂的袖子,让他靠在自己旁边。
抚罂握上她手时,蔺朱砂感到奇怪这人的手怎么比我这下一刻说不定就要挂了的人还凉?
她道:“小场面……您老人家不必吓成这样。”
抚罂真想把许多事情一下子解释个清楚,忍了下去,边说“知了,多谢安慰”边搂过蔺朱砂的肩,手绕到她背后,按着她穴道渡入功元之时,悚然意识到她已近枯竭,手指猛地一颤。
蔺朱砂虚着气调戏他:“怎么?真吓着啦?爱上我啦?沉沦啦?”
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位却旁若无人。有阵阵猜测抚身份的声音。
抚罂只是拥她,甚至不敢多用力。蔺朱砂感觉不大妙,“当断?”这人要是脑子还正常,该应声“则断”。一阵奇暖无比、量大到惊人的功元从她背后源源不断地涌入,朱砂不作声,却极快地出手反扣他穴要他停下,抚罂有所准备,抢先一步点了她睡穴:“早就到睡觉时间了,养养伤吧甜心。”掏出手帕来帮她擦净了脸,又掏一张包好了她的手,又掏一张……轻拭她伤口时,不忘在她脸上偷吻一口。
大群修士受不了了,某位单身人士振臂怒呼,所有人冲了过来。
抚罂这才哭丧个脸:“难道我要生平第二次跟人正面刚了吗?我伤刚好就又为难我这只小水母?!”
让蔺朱砂轻靠在她的长枪上安心睡,站起来时身周现出了百柄雪亮的薄刃。
方才把一身值钱的都渡给朱砂了,现在若用隳世玺,只怕会更惨。
“VAN蛋了,真VAN蛋了。肛吧只能肛了!”
手指一动,薄刃四散割人颈,初时威风,斩了数千修士,后面就跟没吃饭一样打不动了,毕竟修士们也不全是吃素的,他也乏力了。
水母无心。他觉着自己挺失败的,本来就因为没有心脏而升不了多少修为,还忍不住要整什么护弟护妻的么蛾子出来。最失败的是——
“唉唉,可能,要死了。世界再见!”一个响指,所有薄刃突然铮地调转方向,朝他七经八脉、浑身大穴捅去。百柄刀片刺入血内的声音可怖,他倒还能开自己的玩笑:“可惜朱砂你没法一暗我开挂吊打几万人时的英姿。”
这法子再用上这么一次,怕是真的要死了。怪我管不好感情,没心,塞伞盖里须子里啊……干嘛手欠,放别人身上了。自食苦果吧,也不知她喜我不喜。
蔺朱砂睡醒后,映入眼帘的是尸横遍野。她正疑着“司胥没有这么厉害的啊”时,便一眼看见惨兮兮躺在地上,满身裹腥没个人形,连血都没力气吐的抚罂轩主。
她呆了一下,抚罂用气音笑着道:“你可以长生了。我……咳,我境界……低……”
蔺朱砂慌膝行来托起抚罂轩主,他仍不知死活地要把话讲完:“没法当断则……断了,你断吧。赠酒给我……饯行就好。”
蔺朱砂道:“原来你……”
喉咙里的血涌了上来,直溢出两人唇角。
“没有心,咳,我修不成仙,得了心,我俗尘蒙眼。不如从此了结。”
蔺朱砂哭着笑:“死鬼,我还道只我一人染了尘。”
抚罂轩主费劲地用他此刻能用的那点脑子想了半天这是什么意思,眼前昏黑。各个穴位处暖流冲入之时,忽让人吻咬了唇,久到他窒息。这才明白过来,差不点立时欢喜冲头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