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就给我发了条短信,没说具体原因。老师也帮不了你,小迟。”
元迟哭着哭着,还真的留下眼泪,止不住的那种,惹得老夏也想哭,两人抱在一起,站在教务处的门口哭的感天动地。
元迟捋着老夏的背,从裤兜里掏出最后一张纸巾,一分为二,递给老夏半块。
白汀的11位手机号码,元迟当然也过目不忘了。
在回教室的路上,元迟一共拨了三遍。
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白汀倒是接了,元迟刚唤一声“白汀”,那头就挂断。第三遍时,他才发现被拉了黑名单,“你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我冤枉,我哪里惹到他了,怎么还给我拉到黑名单了?
那我只能亲自上门给他道歉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元迟心想着,给元迅发了条微信,让他帮忙查查白汀的家庭住址。这事对作为地头蛇的他哥而言,根本都是轻而易举的,结果不到五分钟他就回了微信。
「这家伙看起来挺穷的,爸爸还欠了一屁股债。不过没关系,只要人品好就行。」
噗~哥你以为我是在给你找弟妹呢!
前排的李卞被元迟喷了一脸豆浆,元迟想再掏一张纸巾给他,怎么掏都掏不出来,只好尴尬的陪着笑。
李卞扯过旁边人的校服抹一把脸,冲元迟摆手,“没事儿,一会儿把数学作业借我参考参考就行。”
元迟从厚厚一摞作业本里找出数学本,直接扔给李卞,“哎,你们和白汀那事儿,怎么算的钱?”
李卞转头流畅的比出一个剪刀手,还刻意压低嗓子问,“你是不是也动心了?”
一个人才2块,就算200个都算上,一共才400块,你叫我怎么动心......元迟呵呵的笑着直摇头,“不敢。”
好不容易挨到晚餐时间,元迟以探病为由和老夏请好晚自习的假,带着全班同学的问候赶去白汀家。
他家的地址不好找,元迟兜兜转转将近一小时,才发现它藏在一栋正规居民楼的背后,而唯一一条进出窄巷子里还堆满了破旧废弃品。加上刚刚下过雨,整条巷子里淤积了污到发黑的臭水,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那也得过去。
元迟脱掉球鞋,赤脚踩在污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摸着趟过去,又花了半小时。
如果等会说到钱的事,除去那400块,我还要再给他一笔钱,好让他租到前面那栋正规居民楼里,元迟心想着。
一楼的保安大哥从推开半扇的玻璃窗里把元迟上下打量了五遍,还是一副“你得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住在这楼里,因为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我来找白汀,他在几楼我去几楼。”元迟抬头望一眼楼上,四楼有一扇冲外的窗户上贴着窗花,长期日晒俨然已掉色。
“汀哥!”元迟觉得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扯开嗓子冲那扇窗户吼一声。
那张模糊不清躲在窗花后的脸就像大白天见着鬼一般,快速撤离。
肯定是我哥找过白汀了,元迟心想着,又在保安狐疑不解的眼神中,指着那扇窗户,“你看,就是那一户。”
保安肯定没有看到那张脸,只是挂在元迟脸上干净纯真的笑容,和他印象里那些可疑人士一点都扯不上关联,就往后退一步,给元迟让出道儿来。
“谢谢大哥。”元迟把提在手里的球鞋扔在地上,低头认真的系鞋带。
“昨天有几个收债的人来找过那一户,他爸白剑辉……”保安还在耳边和他絮叨着。
关于他爸白剑辉的事,元迅的微信里好像没提。
“我明白,大哥您做的挺对,不然什么牛鬼蛇神都往里进,万一出了什么事,担责任的还是您不是?咱互相体谅吧。”元迟从口袋里掏出一支丹参口服液,塞到保安手里,以视死如归的心情冲进狭窄阴暗的楼道。
下过雨之后楼道里的霉味像是被人翻出来的,呛得元迟直咳嗽。潮湿的浅黄色瓷砖地面印着杂乱无章的脚印,小的大的,深的浅的。
404,他哥告诉的地址就在这间。门上贴的对联和窗花一样褪色,残余几片倔强的悬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有人吗?”元迟觉得礼貌还是要有的,抬起手腕轻轻的叩门。
他在窗花后面见到的绝对不是鬼影子,白汀肯定在家,他猫起身子正要往门缝里偷瞄了一眼,“嘎吱”一声门开了,令人反胃的隔夜酒味扑面而来,元迟往后倒一步。
“你找谁?”站在门里的中年男人,骨瘦嶙峋,眼眶凹陷,脸上的黑框近视眼镜裂了一道口。
“您是白叔叔?我是白汀的同学,也是一中的。我……”
糟糕,提前编好的理由一时紧张的想不起来了。
缩在门里的白剑辉视线下移,停在他手里提的一塑料袋苹果上,“进来吧,随便坐。”
客厅不大,摆设也不多,地上的瓷砖积了厚厚的污垢,角落里堆满空啤酒瓶和烟蒂。
白剑辉退回屋里唯的一把椅子里坐下,手里攥着的深棕色的戒尺,棱角磨圆了,看起来年代久远,白汀是不是从小就被这把戒尺抽?元迟光是想想,都觉得要是挨一下肯定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