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想一会儿该拿什么理由去说服蓝忘机莫要再做傻事,忽听蓝曦臣唤他“魏公子”,这才想起还没前去见礼,忙躬身施礼道:“泽芜君。”
这是他自观音庙别后第一次见到蓝曦臣,银冠束发,玉带环腰,一袭水蓝色袍服,浅白的抹额端端正正的系着,还是那般温雅清煦,只是他深色的眸中似乎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的忧伤与落寞。
“魏公子,有人要见你。”蓝曦臣浅笑着说。他不说来人是谁,只想给魏无羡一个惊喜,可魏无羡看到他身后廊下站着的两人时却是半分喜色也无,面色还颇为古怪,看不出有什么惊喜,倒像是受了惊吓。
眼前的江澄和金凌浑身湿透的出现在廊下,发丝和衣角都还在滴水,眼眶微青,脸色也很差,尤其是江澄,他双眼中还泛起了血丝,总之,从魏无羡的角度去看,此刻的江宗主面容有些……狰狞……
这确也不能怪江澄,莲花坞距云深不知处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御剑飞行也需五六个时辰,星夜疾行且一路都大雨磅礴,再加之急火攻心、怒火中烧,江澄的脸色能好看那才是怪事!进了云深不知处后,他又听蓝曦臣说了魏无羡的情况,脸色就更差了,连衣服都不及换掉,就匆匆往静室而来。
自莲花坞倾覆、金丹被化后,魏无羡从未看到过这般模样的江晚吟,他似思索了一阵,方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什么意思?不欢迎他来?江澄一听之下,怒火更炽,反问道:“我不能来?”
感觉空气中都是□□味,金凌下意识地退开了几步,他百思不得其解,为啥舅舅见到和见不到魏婴都冒火,明明是关心人家的,却不愿好好说话,真是太让人头疼了!
魏无羡自然了解江澄的脾性,若是以往他定然反唇相讥,可现下一则有这许多人在场,二则诸事烦扰,他也没心思吵架,所以他选择闭嘴了。
蓝曦臣闻得江澄口气不善,正要劝解,却见一名弟子来报,说是欧阳公子到了。他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红衣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不行礼,不打招呼,连蓝景仪提醒他不可疾行他都置若罔闻,只是一个箭步直冲到了魏无羡跟前,大声叫道:“魏前辈!”
这少年看着有些眼熟啊,魏无羡摸摸鼻子,可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魏前辈,我是欧阳子真啊。”欧阳子真见魏无羡好像不认识自己了,忙出言提醒。
哦,哦,原来是那位捶胸顿足哭阿菁的多情种子,魏无羡叹道,自己的记性真是越发差了,连他都不认得了。
“所以……你来干嘛?”魏无羡问。
“我……我听说前辈病了……所以……”欧阳子真大概觉得自己说不清楚,于是,他掏出了身上的百宝囊,开始往外倒东西。
人参、灵芝、何首乌……一屋子的人都被他倒出来的东西镇住了,金凌更是想,他不会是把他爹的家当都搬来了吧……方才欧阳子真原是与他们同来姑苏的,可这位欧阳公子说既是探病,就不能空手,反正他家顺路,便回家去拿点礼品……但金凌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居然如此败家……连他这个兰陵金氏的家主都自叹不如……
魏无羡也被惊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两辈子遇到过不少崇拜仰慕者,但出手如此阔绰的仅此一位!
这么多……还都是上等补品……可这些东西的味道……魏无羡望了一眼里屋桌上的粥,哭笑不得道:“欧阳公子,多谢你的好意啦,魏某没有病……”
“有没有病,我们自己会看!”魏无羡的话还未讲完,便被江澄打断了,“魏无羡!你有病,而且病得不轻,你已经病了几十年了,你知道吗!”江澄的声音快把屋顶给掀翻了,“什么病!英雄病!总爱逞强,总爱什么事都往身上揽,难道你不知若是你倒下了,你身边这些关心你的人会伤心会难过吗!”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江澄把自己的眼泪也骂出来了。
以前江澄骂一句他能回十句,可今天的魏无羡却是眼眶微红,默然不语,他脑中闪过的只是在那一片血红中,江厌离抚着他的脸对他说:“羡羡,我的羡羡为什么跑得那么快,我都来不及再看你一眼,再和你说一句话……”
记忆如此空远,空远到令人窒息。静室中除了蓝忘机一人发出旁若无人地翻书声,几乎鸦雀无声。身为家主的蓝曦臣想缓和一下气氛,便道:“江宗主、金宗主,还有欧阳公子,你们三位先去换件衣衫,其它事容后再说,可好?”没等江澄回答,金凌就拖着自家舅舅走了,他怕再这么下去,他舅舅能甩出紫电来招呼魏无羡,毕竟这里是云深不知处,若是舅舅一激动和蓝忘机打起来那就更不好了。
欧阳子真见如此,也跑着跟了上去,全然不顾地上堆着的那一堆补品。那堆药材最后还是思追和景仪搬出去的。
蓝曦臣向弟弟使了个眼色,也走了。
于是,静室恢复了初始状态,仅剩蓝忘机和魏无羡两人。
蓝忘机见魏无羡还在发怔,就站起来,将几上的那碗粥送到他面前,很认真地对他说:“魏婴,我不想你离开!”
魏无羡恍如惊梦,接过碗,极爽快地将粥一口喝了下去,如同喝天子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