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
“那就够了,你好好记住今天的开心,难过的时候,就想想今天。”
“嗯!”林迟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哥哥……我还能再见到你的对么?”
“嗯,我保证。”
楼祈再一次将林迟送回家,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朱红的大门后。
——下一次,我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我不会再让你经历一丝一毫的难过。
跟楼祈际遇相同,林迟一觉醒来,也回到了十数年前。但林迟显然不像楼祈那样敏锐,送出这份礼物的地灯也深谙这一点。因此,地灯对待林迟这位寿星,没有采取对待楼祈那样的放养式,而是亲力亲为,亲自引导林迟进入这个时空。
林迟是被耳畔的车水马龙吵醒的,一睁眼,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待在入睡时的卧室,而是站在车来车往的街头,身边站着一身碎花长裙的地灯。
“地灯?你这是把我带到了哪儿?”见到了熟悉的地灯,林迟瞬间冷静了下来,对于这位不太靠谱的神祇,林迟却是打心眼里信任的。冷静之后,林迟开始环顾四周,他注意到,他所处的这个地方,无论是建筑风格还是周遭人群的穿着打扮,都与他认知中的完全不同。
林迟很快意识到他们很可能不是简单地来到了某一个地方,而是像当初进入沈靖寒的记忆一样,来到了另一个时代或者说另一个时空。
“小迟,生日快乐!”地灯攀住林迟的肩膀,凑在他耳畔笑嘻嘻地说,“我给你精心准备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个匣子吗?拿来做什么?”林迟不为所动,那个匣子他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好一阵儿,还真不知道是拿来干嘛的。
“啧啧啧,你这什么眼力啊!那能是个普通匣子吗?!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时空之匣!”对于林迟的不识货,地灯表示非常地嫌弃。
“时空之匣?名字倒是挺高大上,”结合匣子的名字,林迟对于现在的处境有了大概的猜想,但他存心想要逗逗地灯,“……可是,有什么用?”
“用处可大了!”地灯鼓起腮帮子,指着两人面前的街道,“比如说现在,我们所处的空间,距离正常时空有十数年之隔,我能利用时间之匣带你回到过去。”
“可是我没有什么岁月值得回首呀。”林迟笑道。
“回到过去的话,就可以去见你小时候的楼哥哥了!他还是萌萌的小正太的样子,你不想看吗?”
“……”林迟瞬间沉默,不可否认的,他心动了,难以言喻的心动。能看见儿时爱人的机会放在面前,没有几个人能完全把持得住。
地灯自然不会错过林迟眼里的激动,她招了招手,示意林迟跟上她的步伐:“跟我来,你很快就能看到他了。”
地灯轻车熟路地带着林迟穿行过几个小巷,而后眼前的道路豁然开朗,道路两旁稀疏地分布着一些小吃摊,摊位前簇拥着成群结队的小孩子,不远处,坐落着一所小学。
“这是楼祈的母校。”地灯指着眼前颇具规模的小学校园,“楼祈现在就在里面。”
林迟一听,眼中的兴奋溢于言表。踏进这所学校,意味着他很快就能见到楼祈小时候的样子了,小时候的楼哥哥,会和现在一样漂亮吗?又或者,是精致可爱的类型?
光是想想,林迟都激动得不行,恨不得马上飞身进校,去到楼祈身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见到爱人小时候的样子,这个生日礼物果然如地灯所说,他满意得不得了。
此时,学校正处于课间休息阶段,整个校园里都是嬉耍打闹、四处奔跑的孩子,林迟紧跟着地灯,小心翼翼地避开时不时撞过来的孩子,穿过学校宏伟的大门和中心广场,一路来到了操场边上。
地灯示意林迟看向操场边上的木质长椅,长椅上坐着一个男孩子,林迟心里“咯噔”一下,只听地灯道:“这就是小时候的楼祈。”
坐在木质长椅上的楼祈,不符合林迟对他的任何想象,他五官精致美好,却盖不住那股浓重的阴郁。就如同每个班里都有的,坐在教室最后一排,沉默而阴郁的男生,不善言辞,不善交际,泯然众人。
“他真的是楼祈?”林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印象中的楼祈从来都不是这个样子的,楼祈是那种能让你感叹岁月静好的男人,林迟从未想过,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不会认错的,小时候的楼祈,就是这样的。接下来就是属于你的时间了,你停留在这个时空的时间只有十二个小时,要好好把握!”地灯拍了拍林迟的肩膀,消失在他身旁。
林迟没有选择贸然接近楼祈,而是蹲在操场边上,远远地观察着他幼年版的楼哥哥,楼祈现在大约八九岁的年纪,就外表来说,是个青葱貌美的小正太,只可惜脸上没有半点表情,脸色冰冷阴郁,叫人望而生畏。
林迟突然想起当初楼竞的那番话——“我们三兄弟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很好……我虽是大哥,很多方面却远不及他,小祈早早就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在这个家里,他承担的责任,远比我和楼佑多得多。楼祈出生时,爷爷给他批命,他这一生运势极旺,唯独姻缘差到了极点。用爷爷的话说,他这一生注定无妻无子,天煞孤星!原本我们想着,只要人好好的,没有姻缘就没有姻缘吧,我们兄弟几个相互照料,日子也能过下去。只是他从小就特别乖巧懂事,小小的孩子,行事却十分稳重妥帖,对家里人向来报喜不报忧,知道自己命犯孤星,连同龄的孩子也不做过多的接触。”
林迟顿时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楼竞当初所说的,楼祈知道自己命犯天煞孤星之后,排斥任何人接近的时期吧?
林迟听到那番话时,也曾设想过当时楼祈所处的环境,他心疼过,怜惜过,却并未太往心里去……一来,谁都可能有一段难言的过去,那时他们已经相遇,会携手度过之后漫长的人生,过去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太放在心上了。二来,在设想楼祈当初面临的困境时,他代入的,是后来那个成熟坚强的楼祈,那个楼祈有足够的能力渡过眼下的难关……
可现在出现在林迟眼前的孩子,他是那样的脆弱,怎堪命运捉弄?
想到这,林迟站起身,缓缓走向了那个独自坐在长椅上的男孩。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儿吗?”林迟率先同少年版的楼祈打了个招呼,后者抬眼扫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林迟却被这一眼扫得一愣,少年时期的楼祈已经初步具备了成年后那种凛冽的美感,虽说如今被他阴郁的气质所掩盖,可近看之下,仍能窥见本质。
颜控迟再一次被自家男人的美貌迷得晕头转向,沉迷于“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好看的人竟然属于我”的认知中不可自拔……
好在他很快想起地灯十二个小时的时限,可不能全用在花痴上。这短短的十二个小时,他想要为眼前的楼祈做点什么。
具体是要做什么,林迟心里并没有太明确的想法,只是有一个念头一直盘旋在脑海之中——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这十二个小时绝对不能白费,想要在这个时空留下点什么,想要为年幼的爱人,做点什么……即便微不足道,却是发自内心,源自于爱……
林迟清了清嗓子,开始同楼祈搭话——
“小朋友,你几岁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朋友,你为什么坐在这儿啊?”
“小朋友,你为什么不说话啊?”
…………
林迟长得嫩,样貌生得又乖巧,向来最讨小孩喜欢。谁知竟在自家爱人这里铩羽而归。楼祈忍受了半晌的聒噪,“嚯”地站起了身,踱到另一张椅子上坐定。
面对这样□□裸的拒绝,一般人都会感觉自讨没趣,不再凑上来。可林迟显然不属于一般人的范畴,对楼美人死皮赖脸向来是他的绝活,哪儿会这么轻易被小小的困难击退。
楼祈换位置,林迟自然也跟着换,每换一次都争取靠楼祈更近一些,引来楼祈的怒目而视,他就冲人甜甜地笑,楼祈奈何不了他,只好起身走开,林迟觍着脸跟在他身后,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
最终,少年楼祈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了:“你为什么总跟着我?!”
“又没有规定说我不能坐这儿,我们只是顺路呀。”终于等到楼祈开口,林迟乐呵呵地凑上去,难得有机会看见他家楼美人吃瘪,他一点儿都没有欺负小孩的愧疚感。
“你当我傻吗?”楼祈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没有跟着我,那么我希望在我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不会再看到你!”
“哎哎哎,好嘛好嘛,我跟着你我跟着你~我承认还不行嘛~”林迟见人有了恼意,也不再逗,拽着楼祈的袖口,软声道。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因为我喜欢你呀~”林迟眨巴眨巴眼睛,说得情真意切。
楼祈所有准备好的话都被堵在了嘴边,他抬起头,打量起眼前这个连眼睛都带着笑意的男人。这不是第一个说喜欢他的人,更何况林迟笑着说话的样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正式,可他就是能从那双带笑的眼睛里读到炽烈的深情,应和着他内心深处最深重的渴望。
然而,他却不能接受,不仅不能接受,他还要将这个有着漂亮眼睛的男人,赶离他的世界:“不管因为什么,请不要再跟着我。”
“为什么呀~你就是这样拒绝喜欢你的人吗?”林迟打定了主意不撒手,还扯着人家的袖子甩了甩。
楼祈欲言又止,现在的他还没有锻炼出成年后的沉稳,对于自己的命运,他并非不觉得委屈,听到林迟这么问,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低下头,最终颤声道:“离我太近……对你不好。”
“为什么对我不好?”林迟扯着一张笑脸,打定主意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没有为什么,你别再问了,也别再跟着我!”楼祈起身欲走,想要避开这个莫名其妙引得自己情绪失控的男人,谁知刚迈出步子,便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林迟顺着力道将男孩扯进怀里一把抱住,少年的身躯精致柔软,拥入怀中的时候,怪蜀黍林迟简直想要仰天大笑——楼祈啊楼祈,你也有被我抱得动弹不得的一天!
“你干什么!放开我!”楼祈顿时奋力挣扎起来,就在他想要使用点不同寻常的小手段,给身后这个不知轻重的男人一点儿教训之时,却听见男人软下声音,轻声细语地哄着他,楼祈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人一愣,力道自然也就跟着松懈了下来。
“别闹别闹,”林迟手脚并用地禁锢着怀里的少年,“我喜欢你呀~所以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为什么那么抗拒?”
林迟话音刚落,怀中的男孩突然停止了挣扎,慢慢地,被禁锢在怀里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林迟一愣,他可从来没想过弄哭他家楼美人,可还没等林迟有所动作,就听楼祈颤声道:“我没有朋友……”
男孩极力想要保持镇定,声音却还是不住地有些发颤:“我命中带煞,靠近我的人,会沾染到我的煞气,所以我不能有朋友。”
“可你心里是渴望有朋友的不是吗?一个人太寂寞了。”
“……那也没有办法。”
“谁说的!渴望就去交朋友啊!你怎么知道一定会伤害他们?”林迟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楼祈现在的观点。
“一定会的。”男孩咬了咬牙,张口欲言,最后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林迟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能在有限的十二个小时里说服楼祈,于是他给楼祈出了个主意:“那就变强吧,变强了,就能在他们被伤害之前,保护好他们了……况且,等你交了朋友之后,你就会发现,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在乎这些的。”
“哎?”楼祈愣了一下,显然是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这样做,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林迟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爱的人,与你有相同的命数,他刚出生时就被断定是天煞孤星,命中注定无妻无子。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小心翼翼地一个人生活着,避免跟任何人有过多的接触,以防给他人带去不幸。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人。那个时候,他过得很辛苦,没有朋友,遇到任何事都自己扛,即便他的家人都十分关心他,他也不肯跟家里人分担他的感受……直到后来,他遇见了我。这个世界那么大,你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刚好命中缺煞,配谁都不行,配你正好。”
“真的有人跟我一样?”楼祈问得有点迟疑,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啦!”林迟肯定地点了点,“没有人是注定要独自过完这一生的,现在没有遇见合适的人,不代表今后不会遇见,可是如果你一直这样,拒绝任何人的接近和关心,那么即使碰见那个属于你的人,也有可能疏忽错过……”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这个嘛,”林迟笑了一下,“我错过了我爱人的过去,让他独自一人度过了那么辛苦的一段日子,对此我一直耿耿于怀。能遇见与他命格相同的你,我觉得这是老天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所以我帮帮你,如果能帮你,大概我的内心就会稍稍释然一些。”
“……”楼祈若有所思。
林迟说完了自己临时编纂的说辞,顿时有些尴尬,要知道楼美人小的时候看起来也很精明呢!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糊弄过去……
“……你是说,只要我变得强大了,总有一个人会属于我,我也可以有朋友,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是的,但是我所说的强大,并非仅指力量的强大,你的心灵也需要变得强大,才能应付未来的一切。”林迟拉起小楼祈的手,一脸郑重地嘱咐道,“相信我,未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会遇见一个人,把所有的爱都交付于你。所以现在,你一定要学会坚强地去面对一切。”
楼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我想,我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就算有人能够毫无保留地去爱我,不在乎我是不是天煞孤星,不在乎会不会因为我受到伤害,可是我在乎啊……”
林迟伸手按住楼祈的脑袋,沉声道:“我想告诉你的是,未来,你的另一半,一定运气好到爆,不会被你的命格所影响,你完全不用担心和你在一起会伤害到他。而那些能够聚集在你身边成为你朋友的人,自然也是能够保护好自己的人。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在遇见他们之前,努力地保护好自己,让自己变得强大。”
楼祈定定地注视着林迟,这番林迟源自真心内容却胡编乱造的话,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过了半晌,他才消化掉林迟这番话,抬起头问林迟:“真的会有人不被煞气影响吗?”
“当然啦!我就不会被影响!”林迟将胸脯拍得乓乓直响,他可是被云楼的阴气养大的,忍一忍煞气,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吧?
“真的?”
“当然!不相信的话,我证明给你看!”林迟对待他的楼美人向来是十分上心的,更何况他就是为此而来的。他站起身,将楼祈也一并拉起来:“今天我们就待在一块儿,我证明给你看,真的有人不怕你的煞气。”
小楼祁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天,林迟牵着他年幼的爱人,翻过了学校的围墙,走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他们携手穿过市中心巨大的森林公园,摘过湖边不知名的嫩黄色野花,吃过小吃巷里的炸串,拦过穿行在街道上的军绿色的冰棍车,在黄昏的广场上并肩看漫天的夕阳……
利用地灯给予他留在这个时空里的十二个小时,林迟为年少的楼祈,留下了一段美好的记忆。
临近黄昏,林迟和楼祈结束了这一天的旅程,林迟指着自己,笑嘻嘻地说:“你看我!真的没事!”
此刻的楼祈,也不再是之前那个带刺的少年,他牵着林迟的手,轻声问:“你明天还会来看我么?”
“很荣幸被你邀请,但很遗憾,我要到别的地方去了。”林迟耸了耸肩,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你要去哪儿?”楼祈问他。
“要到一个你现在还去不了的地方。”林迟想了想,选择了这样的说辞。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的吗?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了?”楼祈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林迟怕弄巧成拙,赶忙捧起他的脸,将一切全数招供:“我当然是愿意一直留在你身边的,可我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
楼祈不愧是从小就接受过各种思想熏陶的人,他并不觉得林迟是在开玩笑,而是一脸严肃地问林迟:“你究竟是谁。”
林迟看了看表,时间马上就要划过约定的第十二个小时,他上前拥抱了少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我是你未来的爱人。”
下一秒,他消失在了楼祈面前。
…………
当两人在属于他们的大床上苏醒过来时,脑海里都多了一段记忆,林迟转头看着身边的楼祈,笑着说:“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玩一次啊?”
楼祈也跟着笑了出来,他伸手轻轻地掐住林迟的脸蛋:“我未来的爱人,你想去哪里?”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交换了一个吻。
感谢地灯的礼物,证明了对的人即使在错的时空相遇,依旧能够拯救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