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陈情醒来的时候,套房里并没有人。他倒了杯水喝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站在窗边伸了一个懒腰,舒展了一下身体。
此时路非已经在书房处理完政务,他回到套房,正巧看到少年在窗边做拉伸手臂的动作,阳光照亮了他半边身体,乌黑的头发也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格外美好。
“你醒的挺早。”路非的声音低沉悦耳,他随意披了一件藏蓝色的晨袍,松松系着腰带,半长的头发随意地散落,有几缕柔软的金发垂下来,挡在湛蓝色的眼眸前。
他的神色中带了几分倦意,看起来十分无害而温和,不像平时那样冷酷犀利,距离感十足。
“凌正给你办了一个新的光脑,你试试看尺寸合适不合适。”路非踩过柔软而昂贵的长毛绒地毯,朝少年走去。
“来,伸手,我教你怎么戴。”
陈情乖乖地伸出了手,少年的骨骼尚未定型,偏瘦的体型令他的骨节和手指关节显得十分清晰、优美。靠近小指那一侧的尺骨茎突十分明显,有一种病态苍白的美感。
路非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手环,尺寸比陈情手上戴的那个要小一号。他把黑色的手环扣在少年的左腕上,大小正好。
金发皇子却并没有立刻松开手的打算,指尖漫不经心地掠过少年手腕上凸起的骨节,有些怜爱似的缓缓轻揉,却并不带什么暧昧意味,而更像是习惯性地抚摸了一下自己时常把玩的随身爱物。
陈情有些无语地注意到,金发皇子的眼神甚至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就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间做了些什么。
正在此时,陈情的新手环弹出了一条通讯请求,系统显示这已经今天是来自同一个号码的第三条通讯了。
陈情顺势抽出手,从刚才难免显得有些暧昧不清的氛围里抽身而退,点开了“接通”键。他记得路非是怎么使用通讯功能,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接通后,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兴奋地在另一端屏幕里说:“陈陈,今天下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路非此刻已经反应过来刚才发生的一点“小意外”,早在视频接通前他就若无其事地退出了屏幕的可视范围,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电视假装在看新闻。
新闻里播放:“65区周边昨日出现了一起飞艇坠毁事件,该事故导致286名乘客和9名空乘人员全部遇难,关于坠机原因等细节警方已展开调查,目前尚未有组织声明对此负责……”
路非目不转睛地看着新闻,其实竖起耳朵在听陈情的通话。
一听到有人约陈情吃饭,眼皮一抬就有了主意,他果断道:我送你过去。”
陈情说:“不敢烦劳殿下,我跟着坐标走,肯定找得到。”
他又和女孩说了两句,挂断通话从窗边转过身来,惊讶地发现———对方居然已经自觉的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不知何时路非已经换下了家居长袍,身上套了一件有着夸张涂鸦的黑色连帽卫衣。
图案中心是一个陈情不认识的卡通小人捂着脸尖叫道,眼睛里流下两条血泪——也许是因为他被一个红色的小恶魔踩在脚下的关系,背景是一个锯齿状的对话框“GOOOOOOD BLESS ME!”。
目光下落,路非脚上蹬着一双做旧款式的红褐色军靴。
更可怕的是路非的手上还拎着另外一件黑色卫衣——是他身上的同款。
三皇子俊美的脸上露出不容置疑的笑容,金色的头发垂了几丝在他光洁的额头上,让他看起来魅力十足,万分迷人——像是梳洗好羽毛随时准备开屏的雄孔雀。
正在发情期的路孔雀非先生得意洋洋地把那件卫衣递给陈情,说,“这是你的,快换上。”
陈情本来穿的就的就是牛仔裤加T恤,他直接套上了卫衣,动作间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白皙而诱人。
陈情有些别扭地看了眼卫衣的图案,“总觉得有点奇怪。”他回头跟路非说,没想到对方一脸古怪表情瞪着他,一只手忙不迭捂住自己的鼻子,陈情疑惑道,“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
路非:“……”
他向来自持冷静,却往往会在同一个人面前尽失全部定力。
要知道平时那些从各种隐秘渠道被塞进他房间的美人们,身段和姿态都是刻意练出来的,除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都生不起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
然而方才小少年毫无勾引意味的一个普通举动,甚至只是无意露出了一小节腰线,却令他无法控制地鼻腔一热,就好像刚开荤的毛头小子一样,差点就流鼻血了。
实在是太丢脸了。皇子殿下捂着鼻子想。
也许是因为黑色的缘故,少年看起来少了几分纯情的气质,显得有些冷冽,更加像路非记忆里的那个人了。那个人在成年后性子就越来越清冷,只有在某些时刻,才会变得格外热情……
路非几乎是贪恋地看着对方,那眼神太过炽热,甚至不像素来冷酷傲慢的帝国三皇子会拥有的,眼中的那股炙情几欲实质化,像是随时会失去理智,化作饮血的野兽,将对方吞吃入腹。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情,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唾沫,喉结性感地滚动了一下。
陈情被对方看得有点不自然,他扯了扯领口有些犹豫地问:“很奇怪吗?”
少年比路非矮一个头,看他的时候需要微微扬起头,淡色的柔软嘴唇似乎十分适合接吻,让人想用手指用力揉搓令颜色变得红润,咬破那嘴唇让它沾满鲜血,那该是何等艳丽的场景。
“不,非常好看。你很适合黑色。”路非的声音微微沙哑,他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浮想联翩的场面,洁白修长的身体横陈在铺着漆黑天鹅绒的大床上,黄金色的眼眸半闔着,像是不堪承受……
以后让他还是少穿黑色吧。皇子殿下心里擅自做了一个独断的决定。
他拉着陈情的手朝外走,陈情这两天已经很习惯被这样对待。
不习惯又能怎样?打架不是他对手,帝国三皇子的身份抬出来也足够压死他这个平民。
陈情懒洋洋地眯起眼睛,看起来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心里却有一本白纸黑字的账,只是这账目一多,便记糊涂了,他也懒得去管。
总归是这人自己愿意欠他的,算不了数。
路非这次却没有从房间出去,他眼里闪过一丝淘气的笑意,他说,“我们这次悄悄去,不带他们。”
他打开了阳台的门,调出光脑里的一个控制面板,按了几个键。
陈情先是听到了轰鸣声,随后一辆哑光黑的飞行机器从不远处飞来,悬浮在宽大的阳台上。两个车前灯是暗红色的,像恶魔的眼睛一样闪烁着迷人又邪恶的光。
路非用毫不掩饰的喜爱目光扫视着这辆机械怪兽:“这是飞行摩托。这款车型目前还只是科技研发阶段,目前还没开始量产,设计的时候我也有参与,厂家送了我一辆试驾。”
他伸手在自己的光脑上操作了一下使用权限,共享到陈情的光脑上,“以后你也可以开这个,直接用光脑扫一下就好。”
随后路非轻轻一跃落在了摩托的前座上,伸出手借力给陈情。等对方坐稳后,他随手抽了一副墨镜戴在脸上,说:“待会车速会很快,你最好抱紧我的腰。”
话音未落,他一脚轰下了油门。
陈情下意识地抱住了路非劲瘦的腰,清淡的木质香气扑鼻而来,原来他用的沐浴露和自己一样啊,少年想着。
他深吸一口气,在山谷清晨微雨般的气息里,又依稀能嗅到淡淡的的烟草味、琥珀混着沉香的味道……
令人想到夜幕降临后的古老石殿里,干燥的黑杉木无声地焚烧着,温暖醇厚却又透着丝丝清冽,诱人靠近的同时,亦透出十足的距离感。
而藏在其中几乎不能察觉的那一丝焚香,像僧侣沉默的背影,面目模糊。
这个俊美冷酷的金发皇子常常给人以桀骜不驯的印象,然而萦绕在他身上的气息却像是沉淀着无尽的岁月与时光。
如尘如雪,沉静如荒原上的巨石,数十亿年的风吹日晒雨淋,令它光滑而尽失棱角。
然而它依然是是富有力量的,只是更加内敛,像在暴风雨之前降落在悬崖上的雄鹰,在巢穴里收起了尖利的爪牙,却随时准备展翅起飞,穿越无尽的风雨。
摩托飞掠过城市的高空,在这样的高度和极速中,任何人都足以把所有的疑惑和烦恼都抛之脑后,尽情享受这一刻的“自由”。
这是陈情醒来后第一次仔细地看这座城市,从几百米的高空。
钢铁高楼林立,不远处是蔚蓝色的海岸线,
这片大陆看起来无比的陌生,却让他觉得安全,就好像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本该了若指掌——就像婴儿离开了母体,刚剪断了脐带,那种一度紧密相连的感觉尚未消散,令人眷恋。
摩托的飞行高度缓缓下降,地下城有着数不清的暗巷,路非把车靠边停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按了下光脑屏幕上的一个白色按钮,机车在瞬间便隐形了。
仿佛听到了陈情心里的疑问,路非道,“这是最先进的光学材料涂装的,只要不直接撞上去,两米开外都发现不了。”
路非对这里似乎很熟悉,陈情说了店铺的地址,路非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穿过弯弯绕绕的街巷——导航在这里根本不管用,这里的建筑都是一层叠一层,坐标很多都是重复的。
在一家炸鸡店门口,露天的太阳伞下,一男一女坐在那里喝冷饮,看到陈情后,女孩站起来朝他们来连连挥手:“陈陈,这边,这边!”
路非俯首在陈情耳边轻笑着说:“据说他们是你大学里关系最好的朋友。”
陈情一边朝他们走去,一边回忆着资料上的内容。
那个亚麻色头发女孩是他的学妹,也是学医的,叫唐琴,皮肤奶白细腻,褐色的眼睛像小鹿一样圆圆的,化了一个精致的雀斑妆。
红色头发的男孩叫元一,是跟陈情同级不同系的体育生,不过年纪要比陈情大一点。
少年的侧脸线条其实非常硬朗,只是因为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再加上略微下垂的小狗眼,给人的感觉有些幼齿。
他俩在一起一年多了,是同学朋友眼中的金童玉女。
刚走到跟前,还没打招呼,元一就吹了声口哨说,“陈情,你这是带了哪个大帅哥来啊?我们之前怎么没见过。”
唐琴更是两眼放光道,“帅哥怎么称呼?”
在男女比例1:9的医学院,男生简直是稀缺资源,更别说是像路非这种就算是戴墨镜也挡不住的顶级神颜了。
元一轻咳一声试图刷新自己的存在感,“糖糖,你的男朋友还在这里呢。”
唐琴讪笑一下,撒娇地抱住他的胳膊说,“我只是觉得他有些面熟啦,放心吧人家最爱的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