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夜人品爆发了一回,掏钱请他们三个住了回酒店,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太阳穴一直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他下意识给明颀打了个电话。
那边隔了好久才接,周围很多杂音。
“江死娃,你能耐了,打电话不接,跑哪去了?”
“在滨江路,xxxx旁边。”
“回来了?你之前去深圳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周了电话不打一个,就发晚安,我还以为你被鬼拖着跑了。我要看你朋友圈其他人的评论,你给设置一下。”
“明老师……”
“嗯?”
“我……平时有点忙,不能来看你。”
“哦,这个啊,没事啊七中封闭式教学也只放月假的哈哈哈哈哈,没事,有空就来,门口登个记押个证就行,小事儿。”
明老师这边撸着串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了:“宝宝,你怎么了?”
邓前科张着油嘴靠过来:“江老弟哈哈哈哈哈,来来来,撸串,哥请客。”
明颀:“滚你妈的开!”他起身找了个比较安静的地儿,“宝宝?”
他站在国道旁边的荒山小路上,也是校门外一条美食街的末尾。再过去是一个血浆站、旱冰场。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对面跨江桥上货车轰隆而过。
他突然有些怕了。
六年前开始关注江夜的时候,就是因为他帮江夜在夜路上打了场架。
滨江路晚上夜景最好,却是专指的商贸园一带。“灯下黑”——就是夜景最盛那段路临近一段的滨江地带,在这里可以领略极目繁华,但繁华是别人的。
隔了一道大桥,这里可以撑得上是垚城的炼狱人间。
这块治/安很乱,以前约架的十有八/九都约在十四中门口,后来十四中搬迁,门外破破烂烂一条街卖凉面和炸食的小商贩也转移阵地,渐渐这里就没被那些小混混光顾了。
“灯下黑”成为了他们的新阵地。
甚至有女孩子晚上走在这里被奸/杀的。
明颀:“宝宝?”
“啊?明老师。”
“吓死我了祖宗,你换个地方瞎晃啊。我对那块儿有阴影,你一说我冷汗都出来了。”
“我没去那儿……”
“啊?”
“我就骗骗你,见你这么担心我就开心了,有人关心。”
“……”明颀还是有点不放心,“真的?发张自拍我确认一下。”
江夜给发过去了。
明颀:“嗯,行,你快回去吧,别在外面耽搁太久。”
“明老师你在干嘛?”
“喝酒吃饭,跟他们说说学生的事儿,这群娃子太欠管了,重点班的班主任都在这儿,聊聊对策。领导的一些不合理安排,也需要集中吐槽一下,想想怎么往上建议。”
“偶——”
“你真的没事吗?听你情绪不大高。”明颀远远地瞧瞧那边撸串的,“因为去了深圳?你那学长怎么你了?你不是一早就崇拜他,被点名应该挺开心的啊。”
“没有,事多,烦。”
“好难得听你说一个烦字。”
“眼高手低,”江夜自我评价道,“我跟他们差太多了。明老师,我太差劲儿了,我为什么这么差劲儿啊——我连……我连他们说话都听不太懂。我跟了他们一路,一路打杂。打杂,就是端茶倒水,打伞拍照,陪笑,连握手都不配有一个,一点尊严都没有的打杂。”
明颀在那边笑:“你瞎跟别人比什么比?人比人气死人,知道你认真又努力,mua,亲一个,不气。”
“落差太大了,我从没这么力不从心。”
“你学长可能是想要你习惯一下,下去思考下怎么赶上他们的步伐吧,也不要妄自菲薄,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爱你的呀哈哈哈。”
明颀想了想,又补充:“江大神是我的男神,江神牛逼,江神最厉害了。我,BBC慢速英语都听不利索的货,是真的,无法感同身受江神的烦恼,大神在我面前只有年长年幼之分,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我这么丧,你跟着我丧丧别那么认真行不行我演不下去了。”
差劲儿的江神心情好了点:“那明老师也听我一句,注意你的胃,别吃太刺激的食物,要不江神就真的丧了。”
“嗯,收到。诶……等等,约法三章你是不是抛到豆芽湾去了?”
“额……”
“喊声哥哥来听听。”
“……”良久,江夜才酝酿出来一句,“哥哥。”
明颀心头飙泪:“够了够了,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安心去死了。快回去,整理停当好好休息。”
“嗯。”
明颀打完电话回烧烤摊上坐了半天,把啤酒撤了换成花生牛奶。
众班主任捶胸顿足,说起学生的事就滔滔不绝。邓吕宪尤其激动:“要不是我懒,也学明明天天盯着监控,看他们被人盯着还敢乱来,重点班的学生不学无术、谈恋爱、还强吻?!这传出去叫什么回事儿?”
张恒摇摇头:“明明,你们班那个啥,还没回来?”
明颀:“白喜事,我来那天在保安室看到他请假条了。”
“唔——”众人沉默了一阵。
有个女老师,是34班英语老师,替班主任来了。她说:“高考前两天,我爷爷去世了,家里人怕我受影响,都瞒着我。”
“这生死的事……”
针对学生管理问题开的会无故被一句话带成了冥想大会,这顿饭吃不下去了,几串撸完各自收拾回寝。
邓吕宪大大咧咧地拍着明颀的屁股:“不撸串,酒也不喝?”
“对象不许。”
日子一晃就开学了。
新学期的校园绿化带边沿插着彩旗和指路牌,中央广场架了几个“动感地带”的大伞,一众学生在推销电话卡。科技楼顶楼的显示屏上重复播放着过时的招生宣传片,明颀在里面还露了个脸,大概一秒钟。
他太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学校,看人来人往也没了过多触动,于是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打邓吕宪扔给他的电玩,正巧年级主任过路看到了,给他记了一笔。
新学期新气象,一来就来这么一出,他莫名觉得这学期自己在学校会混不下去,之前邓前科还说过他在德育处的“仇人”呢。
还好噩运没有延续蔓延到开学典礼上。
明颀带的37班格外争气,全区前五拿了三个,个个下台了神采奕奕地围着他转,把证书和奖金塞给他。
晚自习他又公开在班上表扬了得奖同学一遍,呼吁其他同学见贤思齐。按照等级颁过奖后,把自己掏钱买的奖品发给他们,没得奖的同学也有安慰奖。
有几个飞扬跋扈的平行班同学从一楼路过的时候,狠狠地敲了后门一通,怒道:“神气什么?!得几个破红本屁/眼都翘上天了?!”
体育委员听到之后,拉开后门冲出去,举着拖把追了那几个人一通。
37班教室爆发出大笑。事后,大家乖乖坐在教室自习,晚上十点半才回寝。
次日,第一个进门的学生首先发现——他们教室前的书柜换成新的了!书柜上还置了一罐旺仔牛奶糖。
罐子上贴着个便签纸,上书:“人人有份,不许争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