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之看陆尧还是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迷惑表情,颇为不耐烦地解释道:“尽管我没有对你当面表示过感谢,但你毕竟是因为刘语熙和我才受伤的,于情于理我有所表示也不奇怪吧。如果你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回头走单位的餐补,把买锅买桶买鱼的钱给我报销了就行。”
两厢无语,病房里尴尬地沉默了一阵,陆尧慌忙找补道:“咳……嗯……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感慨你还挺心灵手巧的,闻着还挺香……”。
叶远之双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炖个汤就心灵手巧了?我在日本留学的时候,一天三顿都自己做。我还会做怀石料理你信不信?”末了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补充了一句:“外面的东西总是少点家里的味道,我不爱吃。”
陆尧是外卖行业的衣食父母,工作忙起来,一天三顿都是外卖,被叶远之这句“总是少点家里的味道”给戳得心里一酸。陆尧印象中“家里的味道”局限于青少年时期,是李晓琴的手艺。结婚以后,陈希彤作为典型的江东囡囡,是家里的宝贝,几乎是不会做饭的,逢年过节难得弄了两顿“黑暗料理”,吓得陆尧坚定了终身与外卖为伴的信念。
陆尧低头看着眼前的鱼汤,乳白色的汤面泛着粼粼的小褶,飘着星星点点的几叶香菜,冒着氤氲的热气。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喝了一口,汤很好,是慢炖出来的细腻口感,很纯粹,没有什么画蛇添足的调味料。在寒凉的冬夜里,异乡的病房里,一碗热汤从喉咙一直暖到胃,平添了陆尧很多的感慨,久违的“家里的味道”在他唇舌上流连。
叶远之观察着陆尧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他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非常有趣,总是在一本正经和大义凛然的外表下,藏着一些悉悉索索的小情绪。叶远之看着陆尧沉默地把一碗汤喝完,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又给他盛了一碗。
末了叶远之收拾了一下餐具,帮陆尧把小桌板收起来,说道:“那我走了,你休息吧”。陆尧方才从一碗热汤的绵长情绪中转醒过来:“哎?等会……你就纯过来给我灌了几碗汤就走了?”叶远之闻言就笑了,“不然呢?你还想要什么特殊服务?”
陆尧脸一黑,“我说正经的,你不觉得应该把一天的工作汇报一下吗?”叶远之放下保温桶,若有所思了几秒,“我以为赵振汇报过了”。陆尧最看不得他这一副“我早就洞悉了一切”的样子,白了他一眼:“那总得说说明天的计划吧。”
叶远之不正经地顺嘴胡说道:“每天都有计划那多死板,活着不是应该每天都顺意而为吗?”陆尧一听这话就皱着眉毛“啊?”了一声。
叶远之听他这个语气不大善意,也就不再胡说八道了:“明天张立带着市政的秦越继续跑现场。另外三组下乡镇,赵振带人口的齐亮,刘语熙带产业的郑周,我单独一组,每个乡镇组配一个规划局的科长。”
陆尧疑惑道:“你昨天不是跟我说赵振和刘语熙不行么,怎么今天就让他俩独立带组下乡镇了?”叶远之轻哼了一声,不留情面地吐槽道:“说得好像你还有别的人能用一样……”。
末了他又看向陆尧的眼睛,带着点笑意说:“你昨天同意我带队,不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少能耐么,我也顺带帮你看看赵振和刘语熙有多少能耐,怎么样,感动吗?”
陆尧被这句话噎的半死,一时语塞,有道是看破不说破,叶远之这个非要说破的毛病看来是治不了了。尤其让陆尧费解的是,叶远之跟别人说话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尖锐啊,为什么单单冲着他较劲呢?
陆尧的太阳穴又开始轻微地乱跳起来,刚刚的“一汤之恩”瞬间烟消云散,他觉得跟叶远之搭档共事情绪起落太大,影响身心健康。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陆尧心里盘算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却看叶远之摆了摆手:“行了你别说了,我真的走了,我可不想再给锁在这里,跟你……”叶远之上下扫了陆尧一个来回,“这样的,呆一晚上”,说完就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陆尧一个人坐在病床上憋闷得七窍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