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在山顶席地而坐，计划稍事休息后再下山。陆尧抽着烟，凝望着远处的群山。一阵凉风吹来，叶远之刚出了一身的汗，又没穿外套，不禁打了个寒战。陆尧余光瞥见，二话不说，顺手就把手里的外套往叶远之背上一披。

叶远之像是虚弱地受不住这一下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陆尧偏着头向外吐了口烟，回头看着叶远之：“你干嘛？有这么冷？可别我刚出院，你就进去了。”

陆尧顿了一下，一手夹着烟，一手把叶远之的围巾往他脑袋上一套，胡乱地绕了几圈，裹住了叶远之半个脸，就剩个眼镜在外头。裹完一看，陆尧就笑了。

叶远之保持着陆尧给他“塑造”好的形象一动不动，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前方，表面看似沉静如水，内里实则心乱如麻。他用自己强大的逻辑在试图分析自己，他意识到这些天自己是有意无意地想要在陆尧身边多待一会。

他“一不小心”就错过了医院的落锁时间，为了“表示感激”给陆尧炖了两天的汤，由于“工作安排”支走了其他人与陆尧同组下了乡镇，因为“不能公然违抗领导”与陆尧一起爬了半天的山……但是人生中真的有这么多巧合吗？这么短的时间里集中了这么多巧合，不就指向某种必然吗？

工闹那天陆尧护在身前时自己漏跳的一拍心跳，深夜听陆尧讲述工作故事时自己试图走进的各个时空，听见“你还是跟着我”那句话时突然涌上头顶的血液，还有刚才外套披上来时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变得有迹可循，叶远之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

叶远之心跳有些快，呼吸都不怎么平顺了，感觉浑身的血液在四处乱窜，身体紧绷得仿佛坐在世界屋脊上。他就这样僵硬地坐了良久，末了却好像突然卸了劲一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镜片上快速蒙上了一层薄雾。

叶远之摘下眼镜放在身旁，把脸深深地埋在带着烟草味的围巾里，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揉搓着两侧的太阳穴。陆尧看他一反常态，不知道他是哪里不对，赶紧把烟灭了，也不敢碰他，就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叶远之头也不抬，举起一只手冲他摆了摆，意思别说话，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

两人不声不响地在山顶坐了一阵，叶远之方才感觉奔腾的血液缓缓降了速，三魂七魄也渐渐归了位。他抬起头，把一团乱麻的围巾整理了一下，从地上捡起眼镜重新戴上，一言不发地平视着前方。

陆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远之的侧脸。他肤色白皙，额前的发梢微卷，此时有些湿漉漉地贴着太阳穴。他眉眼修长，眼神深邃，鼻梁挺拔，嘴唇带着一抹微红。他下巴尖削，与脖颈连成一条优雅的曲线，淹没在松松垮垮的围巾里。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从古代穿越而来的美男子，无声地点缀在这天高地远里。

陆尧的呼吸一滞，偌大的天地间好像只能听见风的声音，还有自己心脏的“砰砰”声，他像用意念捏着气管似的，大气都不敢出，连喘气都是细碎的。谁知叶远之忽然无声地转过头来看着他，吓得陆尧一个激灵，身体直勾勾地往后挺直，“你干嘛？要死啊！”

平白挨骂，叶远之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我只是想说，你要是看够了，我们就快走吧，刘语熙在城里定了饭店，庆祝你出院”。

陆尧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起身就走。走了两步才回过味来，什么叫“你要是看够了”？是说风景看够了，还是人看够了……陆尧把手伸进自己头发里狠狠地抓了一把，真是让人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