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远之从小就“独”惯了,是界限感很强的一个人,对再是喜欢得紧的人,也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做得很到位。而陆尧就很不同,天生的自由散漫,没什么界限感,对朋友甲乙丙丁尚且要管点闲事,更不要说放在心尖上的人。叶远之闹心道:这下好了,怕是随时随地都要粘着,事无巨细都要管着,恨不得变成一个人了。
这么闹心地想完以后,叶远之心里却又浮现出了一点不由自主的喜悦。烦是烦了点,但是他最近偏偏没来由地开始享受陆尧身上这种粘人和霸道,他知道这些分明都是不便时时宣之于口的喜欢与依恋。
叶远之闭了眼细细想来,他从来都“独”,小时候是因为父母忙碌、生活无奈,长大些是因为一场单恋、画地为牢,成年后是因为隐匿了真心,习惯了孤独,哪一段又是他真真正正地享受孤独,愿意去品味孤独呢?无非是逼不得已,无非是习惯成自然。
他真正是个害怕孤独的人,回想起儿时幽深的弄堂,巷子口独坐的少年,在异国他乡寂寞求索的这些年,叶远之不由地心口一紧。他以前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妥,如今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却没来由地娇气起来,无论如何也再不想回头了。
想到这一层,叶远之好像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就大彻大悟了,他把脸深深地埋进陆尧的怀里,揣着无限的渴望,一个声音在他心里急切而深情地呼喊道:陆尧,抱紧我吧,我是你的,我什么都给你,抱紧我吧。
陆尧觉察到他的动静,低了头问:“怎么了?”叶远之额头抵着他胸口,过了良久,才说了句:“我饿了”。他是真的饿了,自昨天中午至此,粒米未进…….他本以为陆尧要检讨一番,没想到那人平平无奇地哦了一声,又补充道:“那你等等,我煮了粥,我去端”。
陆尧翻身下床,留下叶远之在原地怔怔地发呆,他不是幻听了吧?随后一丝笑意浮上嘴角,叶远之有些飘飘然起来,所以陆尧起了大早,就是为了怕他饿了,给他做个早饭?能劳动陆尧起早煮粥,他觉得自己可以比肩富兰克林了,真真的用爱发电。
叶远之坐在床上老老实实地等着,陆尧端了粥进来,先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灿烂的阳光撒了满屋。随后陆尧走到床边,把一碗粥递到他手上。叶远之低头一看,欢呼雀跃的心立马就沉了下去,清汤寡水的一碗白粥,跟古装戏里赈济灾民的那种差不多。
叶远之皱了眉毛道:“陆尧,你是不是在昨天中午的剩饭里冲了点水糊弄我的?”陆尧脸上当即就有点挂不住,叶远之追问道:“煎蛋有没有?三明治有没有?”陆尧脸一黑,伸手就要来夺碗。
“哎,哎,慢”,叶远之叹了口气,心道聊胜于无吧,仰着脖子一口喝了,问道:“陆尧,你长这么大,正经做过几顿饭?”陆尧堂而皇之地摇了摇头:“没做过”。叶远之点点头,冲他伸出大拇指,“陆所,你真的优秀!”
陆尧坐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你还回不回电话?”叶远之把碗递给他:“老板,再来一碗”,随后就坐在床上给叶建国回了个电话。
一通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电话,等陆尧把锅里为数不多的米通通捞到碗里,再给他端过来的时候,叶远之一个电话打完,已经坐在床上发起呆来。陆尧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叶远之“啊”了一声,抬头看向陆尧:“我爸让我……今晚带你回家吃饭。”
陆尧当即僵在原地,“你……你怎么说?”叶远之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爸说,他在国外有个项目,要去一段时间,这几天就出发,让我……今天无论如何把你带回家,说妈妈今天不加班,亲自在家做饭。”
陆尧杵在床边,沉默地等着叶远之的结论。叶远之顿了顿,看了一眼陆尧,毫无阴霾地笑了:“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