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孩子，多半是在藏拙。

如果他平时的刁蛮任性都是装的，那太后的心性，恐怕也没有娘说的那样纯良，明帝如今逼着众臣站位，虽然是太疯狂了些，但也像一种考验，既是对太后和皇后的考验，也是对众臣，对丞相的考验。白家必须选择他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一旦猜错了圣心，将会万劫不复。

轿子停在了丞相府的门前，父子二人似乎都有心事，不约而同的抬头看了眼那龙章凤姿的牌匾……

明帝离开后的长乐宫又恢复了闲适，翠白端了两碗红豆羹送到两个主子那儿，果然看到罗烟冷着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小主子倒是抱了本书，不时还看的笑出声来。

每次明帝来都没什么好事，翠白是知道的，但最近主子似乎是话少了很多，让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主子……可是陛下又来……”

罗烟愣了一下，摇摇头：“不会的，忍了他这么多年，我也不打算忍了。这种畜生、我还…我还当他……”翠白拉了一下她，示意小主子还在，可是罗烟看了眼李错，继续说：“不用管他，你去找几个聪明点的人，帮我传些话……”

翠白听了她要说的，有些不敢相信，“主子，拿您的名声去跟他对抗……不值得啊。”

“没事，他不会傻到让流言传的人尽皆知。”

翠白叹了口气，还是领命走了。

李错把书收起来，爬过去喝了几口红豆羹，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罗烟瞧着他也是想笑，坐到他旁边：“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李错头也没抬：“我知道娘亲是好人，没做过对不起父皇的事……就够了。”罗烟抿着唇，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前世的李错很喜欢美人美酒，罗烟告诫过他很多次都没用，虽然后来确实是因为喝醉了吃了点亏，但他依然有些嗜酒如命。他知道娘亲为什么不愿意喝酒，因为喝酒误事。

关于明帝跟罗烟的事，长乐宫里稍微老点的人都能看出不同，但那是皇家的秘密，即便是罗烟从来不曾明确的施压过，他们也不敢说出口。

按照李错现在的年龄，他就是在不久前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秘密的，大概是夏天，罗烟离宫之前。

那次是罗烟幼年时的姐妹，随着夫君升迁入京，她出宫去跟人家见面，约莫是喝了两杯。

明帝当时在长乐宫等她，李错早早就睡了，起夜时看见娘亲摇摇晃晃的从小轿子上下来，觉得新奇，就跟过去看。

许是夜深人静，明帝也不避人，直接将她抱起来往屋里送，罗烟挣了两下没挣脱，小声吵着：“混账东西！你真不怕遭报应吗？”

李错以为是两个人吵架了，急的要去劝，宫人们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竟然都撤了，没一个人发现他。等他走到娘亲的寝宫，就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他才隐隐觉得那不对，但却不知道哪里不对。看着那边的人影晃动，就悄悄流下泪来，他也知道不能被人发现，捂着自己的嘴靠到了墙角，脑子空白一片。

后来是孙公公突然闯进来，说林将军来了请兵的急报，皇兄似乎很生气，但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走了。

翠白带了人进来，还能听见娘亲的吵声，从来没见过娘亲那样失礼。

第二日，娘亲似乎知道他半夜出来过，问他一些事，也都是编了瞎话搪塞过去，总之是再也没提起过。

后来他就被娘亲送到了储秀宫，那边女孩儿多，人也杂，他问过几个年纪大些的宫女，说自己是看到皇兄和别的女人。那宫女一脸神秘莫测的说：“那是陛下在临幸贵人娘娘们……等小王爷长大了，就能宠幸自己喜欢的姑娘了。”他装作天真的模样：“我才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娘亲！”

宫女们都笑作一团，又赶紧跟他说：“那不是一种喜欢，孩子对母亲的喜欢，是孝顺，是干干净净的。小王爷可不能这么说了，若是说了，就是错的，有罪的。”

那是错的，那是有罪的。

他始终记得那些宫女对他说的话，再看皇兄时，觉得又气又委屈，为什么不娶了娘亲呢？为什么要让他没有爹，为什么要做这种错的事……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娘亲，可是对皇兄又实在恨不起来，因为在很多次因为没有父亲而感到委屈时，都是明帝在他身边安慰他。即便是明帝遇刺，马上就要死了，还是问着旁边的人……

“翡过有没有吓到？”

李错在皇兄的葬礼上很想哭，可是娘亲，始终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似乎是终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