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定亲对象在晋城的名声可不好,花天酒地的,也没办法,家中有在皇城做大官的亲戚,王员外一心想攀上,觉得王小姐嫁过去就是享福,那天,我路过王宅的后院小巷,听到王小姐与父亲争执,大概意思就是不愿出嫁,有了心上人,王员外倒也不是完全不疼女儿的,只是当听说对方是个穷夫子后,就……就气得甩袖而去了。”
“怪不得,王小姐前些日子都没出来过,怕是被禁足了。”
穷夫子……姜婴快速的扫了眼四周,若是心虚或者有什么,那人定会——嗯,找到了!
劲瘦的身形微动,他几个连跳飞快跃到对街的巷口,一把揪住那满脸震惊的人。
“说说吧,王小姐与你是何关系?”
穿着灰色长褂的书生,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多说一句话。
姜婴想了想,让闻声而来的白泽撤了其他人,拖着书生往小巷深处走了几步。
“现在可以说了吗?”
青年脸色灰败,双手握拳,关节泛白,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泪水很快盈满了眼眶。
“小人,小人名墨言,与那王家小姐本……私定终身。”深吸了口气,墨言道,“昨日,我收到念巧的书信,她说不嫌弃我一贫如洗,愿意与我私奔,只要能待在我的身边,哪怕顿顿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可我……没有赴约。”
“你去了。”姜婴沉声道出事实。
不怕无心,只怕有心无力。
墨言狠狠地捶了自己一拳:“对,昨晚我去了,但是没有去后门,我站在外墙,听着她急切的脚步声,听着她小声的抽泣,然后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为止,后来……我就逃走了,直到今天清晨听到这个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带她走!我以为、以为……”无力的靠着墙角跪倒在地。
“你以为这是为她好。”姜婴叹道,“可是什么是她真正想要的,你有没有问过?”
活了十八年,他是没有碰过这般激烈的感情,但如果有一天真遇到了,定是不管身份地位,不顾世人阻拦,哪怕与所有人为敌,也要争夺到手的!
似是感应到什么,他忽然偏头望去,却不料与一双清冽的凤眸对上。
心口一悸,他不禁又想到昨晚披散在自己胸膛的如墨发丝,以及那一声声的压抑地轻喘。
“我希望她好好活着啊!永远幸福,永远开心,即使忍着剐心之痛看着她嫁与别人为妻。”墨言悲怆的把脸埋入掌心,遮掩肆意流淌的泪水,文人的傲骨在这一刻尽然破碎,“可究竟是谁?!是谁如此残忍!”
“你昨晚,可有听到什么异响,或者看到什么异象?”白泽收回视线,垂眼掩去眸中的波动。
“我……当时已是子时,没有什么……”墨言愣了愣,当时全部的心思都在一墙之隔的王念巧身上,根本不曾注意到周围的情形。
“你仔细回想下,可能有凶徒的线索。”姜婴道。
“嗯……我跑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依稀觉得天边有一点点红光,明明是深夜……不过转瞬即逝,以为自己眼花也没在意。”墨言扶着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深深作了一揖,大声道,“请两位大人一定要为王家,为吴家,为阳城百姓捉拿真凶,安定民心!”
“请大人们一定要早日抓住那凶犯啊!”
“不然我们都不敢入睡了!”
“是呀是呀,再这样下去,这阳城怕要待不住了啊!”
不知何时,巷口已经聚集了很多闻讯前来的民众,当他们听到墨言最后一句高声请命时,知道这两位怕是比卢知州还要大的官儿,遂纷纷跪下,一时之间,从巷口到街道,竟潮水般跪拜了上千人之多。
唉,姜婴搔了搔头,觉得自从进了阳城,身上的担子是越压越重,这些信任的眼神,让他莫名的心虚。
他真不是那种拯救苍生的性子呀。
众人还跪着,仿佛他们不回应,就不肯起了。
“白泽……”他求助,这场面,应付不来。
“我只是协从姜将军而已。”
“……”
听听,这是被奉若神明的人该说的话吗?
这般得民心的好机会,二皇子都不把握吗?那他撑着病体跟过来究竟为了什么?
本来以为就像陈末说的,白泽此番举动,是为争太子做的,想想谪仙人物突然现身人间,又如传闻中那般宽仁厚德,以天下安危为己任,再有他这位手握重兵的将军支持,肯定是要受天下拥护的。
而这一路看来,白泽虽身体抱恙,但不论气度还是举止,都很是适合当未来的汝南帝王,他也想过要不就站一次位,可是这人,一直低调的让他很迷茫啊。
丢下一句不冷不热的话后,二殿下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他的子民。
姜婴只得尴尬的朗声道:“各位请起,我和……嗯我们和卢大人一定会还阳城一个清平的。”这人怕是连皇子的身份都不愿意公之于众,想那卢明也是个会看眼色的,愣是什么都没说。
在一片激动的叩谢声中,姜婴觉得自己成了主角,而真正的主角则一直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这诡异的情形。
“我说二殿下,你这是要害我呀……”他缓了几步,凑近白泽,低声道。
如今“二殿下”这三个字到了姜婴嘴里倒成了调侃时才喊的称呼,带着莫名的韵味。
凤眸瞥了他一眼,又转开。
“你说,你当初请皇命一起来阳城,究竟所为何事?”少年歪头去看他的表情,笑道,“社稷?百姓?还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