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如往常一般,持续到将近黎明才偃旗息鼓,被褥早已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宽大的床榻上只剩下纠、缠、交、葛的两人紧贴在一起,闭目养神。
秦晏洆这回是真的累到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躺在镇星的怀里不停地和着对方的呼吸喘着粗气。
“你……”
等呼吸平顺了,镇星深深吸了一口气,犹豫着想开口说些话,却被秦晏洆打断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镇星吓得脑中瞬间炸成空白,身子也无意识地一紧,这让紧贴着他的秦晏洆立刻感受到了,连遮掩的机会都不给。
他抬起头,跟镇星下落的视线撞了个对着,后者几乎不敢看秦晏洆那波光盈盈的眼眸中渗出的一丝失望和失落,忙欲盖弥彰地转移了视线,低沉地回道:“没有,你想多了。”
见镇星移开了视线,秦晏洆低下头,在对方的怀里蜷缩起来,声音沙哑,似又带着余韵未消的哭腔,喃喃自言:“可我有。”
镇星忙低头看去,秦晏洆却是伸手将他抱得更紧,后面的话,似是他纠结了很久,鼓起勇气才挤出来的:“我、我怕死。”
镇星皱起眉头,困惑不已。
“你怎么忽然……”
“我怕我死了之后,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万一转世忘了你,不记得你了,该怎么办……”
“晏洆你……”
镇星从未想过,秦晏洆竟然会自己默默地思考这些东西,甚至对遗忘产生了恐惧。
“魂魄转世前,承载记忆的地魂会被彻底清洗一遍再投入轮回,他不会再记得前世的事,不记得前世的人……”
这是每个魂魄转世前的必经之路,没有例外。那些所谓生前死后永相随的山盟海誓,也抵不过三途河边的一碗孟婆汤。
洗得什么都没有了。
秦晏洆并不怕死,他也知道自己作为灵修,好歹还能在镇星身边陪伴他几百年,但之后呢?
镇星是永生之物,不会老去,自然也不会有寿终正寝,但秦晏洆不一样,再怎么特殊,也是后天之灵,寿数再长,也会老会死。
他们俩终有分别时。
等到那时候,镇星,该怎么办?
且不说自己会花多久时间转世,转世后的自己,也势必会忘了他,长相可能也不尽相同,到那时……
“到那时,你,还能找到我吗?”
虽然矫情,但秦晏洆原本就是想听镇星对他说一些暖人的爱语,在他耳边厮磨着诉说自己不会忘了他,一定会记得并找到他的誓言来安抚他的不安,来嘲笑他的优柔寡断,瞻前顾后。
哪怕是谎言,总比现在长久的沉默,来得强。
秦晏洆的心,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滴地冷了下来,他垂下头,几乎要放弃了。
“说得也是呢,”呢喃似的叹息在他耳边吹拂,镇星低浅地开口:“其实,我也在跟你想同样的事,这几天一直在想,怕说出来让你笑话,让你多心,就撒谎了。”
秦晏洆略微睁大眼,似是有所期待,又有所不忍。
镇星单手摸过秦晏洆裸、露的前臂,在手腕骨处略微停顿打了个圈。秦晏洆不知道,他的话让原本还在纠结苦痛的镇星,作了其它灵兽都不会轻易的决定,或者说,是开山之举。
他轻声细语道:“果然,我还是无法忍受转世后的你不但忘了我,趁我还在寻你的时候被别的鼠辈惦记上了……”
最后那几个字,镇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话音一落,眼角有光闪过,同时他感觉自己丹田肺腑都流过一阵暖融,然后一个微凉的环状物落在了秦晏洆的手腕上,他低头看去,是一个玉制镶金手环,雕琢着复杂的花纹,表面微微浮动着金色流光。
秦晏洆马上明白过来了,这是镇星力量的凝聚之物。
他吃惊地抬头,抱着他的人顺势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才同他解释:“这个环是刻在你的灵魂上的,有了它,不但能强行制约我的行动,同时你的天地双魂也已经被我的力量标记了。”
镇星轻柔但强势地掰过秦晏洆,头抵头,轻柔道:“天魂的标记,令你往后的生生世世,都无法同除我以外的灵兽签订契约,而我也一样。地魂的标记,会沾上我的力量和气息,这是无论来几大杠孟婆汤都清洗不掉的。无论转世多少次,地魂被清洗多少次,只要你诞生在这个世上,我就一定能循着这个手环上的气息,找到你,同样,你也可以借由这手环上附着的力量找到我。”
“晏洆,除非我死,否则你生生世世,都只能是我的。”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令镇星有牢牢握住眼前之人的实感。
“无论转世多少次,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找到你。”
相思不露,只因入骨。
断肠待君归,天涯海角,矢志不渝。
秦晏洆默默埋回镇星的怀中,汗水黏、腻,皮、肉、紧贴,是幸福的充实和满足。
两人安静地拥抱在一起,等待一个晨光熹微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