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的夜市摩肩接踵,车马骈阆,富家巨贾和王孙公子皆争相占楼玩月,酌酒高歌,小摊贩们也是使出看家本领,争相吆喝着吸引客源,混着“舞火龙”的锣鼓喧嚣,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劲头。
虽说秦晏洆不是那槛花笼鹤,从小镇星也带着他去过不少好玩的地方,但唯独这拜月庙会,往年屡屡同自己的生日宴相冲,一直没有亲临的机会,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
镇星无奈地紧随在他身后在人群里钻进钻出,明明不过是看惯了的风景,没什么新意的物什,但在秦晏洆那双闪闪发光的眼中,宛如看见的是一块全新的未知天地,他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会为戏班子精彩的表演欢呼喝彩,也会被那火龙杂耍吓得惊笑连连。
“这些东西平时逢年过节的不也在大宅里看过?有那么新奇吗?”人太多,镇星站在秦晏洆身边护着他,以防被一些宵小之辈推搡挤压弄伤,而且对于听力敏锐的灵兽而言,此地人声鼎沸到他都有些头疼欲裂了,但见秦晏洆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他也不愿去拂了爱人的兴致。
只要晏洆高兴,不过忍一时罢了。
“这不一样啊,这种东西看得就是一个气氛,像大宅子里大家都老实规矩地坐那里,想大声叫好都不允许,哪来这里看得痛快?”
说得倒也是。
镇星一直冷漠的脸上刚有了点称之为温度的东西,想开口戏说他几句,眼神一瞥,猛然间神色一凛,急忙跨前一步将不知所谓的秦晏洆拦进怀里。
“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公子有没有撞疼你?”
被镇星高大的身形挡着,秦晏洆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在听到一个姑娘的声音后,他才从对方的臂弯里探出脑袋,一瞧,却是一位盛装打扮如花似玉的姑娘。
想来是被人群挤过来的,没站稳一个踉跄就撞了过来,被眼疾手快的镇星察觉,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秦晏洆。
这姑娘也不是自己一个人出来,她身边的朋友很快察觉到异动,拼命拨开人流走到他们这里,许是镇星的那张表情实在是过于冰冷了,哪怕姑娘们发现站在眼前的人俊美至极,深邃如刀削的眉眼颇有些西域人的邪气,板着一张脸也是不减狂骄,但还是有些骇人,在盯仇家似的。
即便美貌再盛,锋利的眼刀戳刺下,她们也都不好意思抬头瞻仰,纷纷红着脸低下头不住地道歉。
冷漠的俊公子,估摸脾气不太好,她们似乎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秦晏洆好笑地在几人之间来回多看了几眼,轻笑出声宽慰:“几位姑娘是来‘走月’的吧?我这位朋友无碍,下次注意点便是,路上游人太多,撞到别人事小,可别伤了自己啊。”
抱着自己的手指蓦地缩紧,甚至隔着衣服掐进了肉里,秦晏洆心底吃痛,但脸上却又不得不摆出一副温柔善意来安抚姑娘们的不安,同时心里一遍遍斥责镇星这醋吃得真没水准。
见又是一个风雅隽极的男子笑着为她们解围,这次的脾气显然比他身旁这位好了千百倍,姑娘们一个个都笑着羞红了脸,衣袖半遮,纷纷向秦晏洆作揖道谢后,就结伴娇笑着赶紧离去了。
虽说她们出来“走月”的目的之一的确是抱着幻想的心思,觅得一好儿郎,但这种一看名草有主,而且那主还惹不起的时候,姑娘们也自是爽快地知难而退了。
姑娘们是没啥事了,但镇星倒是咬牙切齿了:“你对那些小丫头片子们还真是温柔得几乎拧得出水啊?”
他说最后几个字时,明显意有所指,咬文嚼字地将每个发音都说得缓慢又色气,双臂像个铁箍一样紧紧困着秦晏洆,让他想逃都不可能。
“哈哈…那个阿巽啊……毕竟人家女孩子嘛,对她们温柔点总没差…嘶!”
镇星真是疯了!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竟然当街就对着他的嘴咬了一口!
看着秦晏洆惊讶仓惶又恼怒的神情,镇星的心里却是拨开了云雾,乐得忍不住想落第二口下去。
秦晏洆就是他的,旁人休想觊觎。
但这次却被怀里的人坚定地挡住了头,用尽全身力气。
“你,好歹看看场合!”他都已经没脸去看周围路人的反应了!
“对你这种四处留情的家伙,没有看场合的必要。”说着,镇星报复似地在秦晏洆腰处某个软肋一捏,对方激灵得差点惊呼出声。
“我没…啊!”
他条件反射地往前一扑,正巧又落入了对方口中,被镇星小鸡啄米似地嘬了一口。
……得了。
秦晏洆他放弃辩驳和挣扎了,毕竟在爱情面前,男人更容易冲昏头脑,醋海滔天。
抱够了亲够了,镇星才心满意足地摸了摸秦晏洆的头,忽地听见了远处寺庙里古朴钟声回荡,才想起了拜月节的还有一个活动,也是大多数善男信女们在中秋之夜出来“走月”的目的之一。
“晏洆,要不要去烧斗香,点天灯?”
“可以吗?”
秦晏洆从镇星的怀里抬起头,一双杏眼像两只蝴蝶扑闪着翅膀,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分外有兴趣且迫不及待。
镇星粲然而笑,或许他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竟然也能露出如此开怀的笑容,但秦晏洆看见了,他甚至连呼吸都停滞着,呆愣于那弯弯的凤眼中而忘了回应。
因为他从未见到镇星有这么坦然且灿烂的笑意,通常见到的灵主,这男人,都不过是嘴角微勾,眼神里流露点飘然而动的情绪,像是被压抑着,不怎么过分地外露。
但现在……
该死,阿巽笑起来怎么会这么好看?
他像一个被丢入水中的旱鸭子,周围没有可供他救生的道具,只得认命地选择在这样的笑容里溺毙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