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缓缓睁开了眼。
“小姐醒啦?”婢女扶儿挂起两边的帷帐,开始帮程安穿戴衣物。“今日小姐可不能赖床,夫人要带着去宫里见娘娘呢。”
程安点点头,“我晓得。”
扶儿一边给程安梳头,一边心下暗叹:小姐从前几日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又听话又乖巧。以前任性的形态哪里还能找到半分?
她不知道,程安已经是在黄泉路上走了一遭的重生之人,程安跳落悬崖后,再睁眼就已是回到了自己11岁时。
她躺在床上对自己说:“老天给了我这次机会,这辈子,我要好好的活。远离曾经的那些伤害背弃,善待那些爱护我的人。”
闭上眼,秦湛坠崖的情景历历在目。
她经常会回忆那一幕,仔仔细细地回想每一处细节,秦湛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说话,包括他当时细微的面部表情,中箭后微颤的双手,胸前喷溅的血液。
程安,你一定要把这一幕牢牢记在心里,刻在血肉里。
程安!不要忘记!
“娘,”梳洗穿戴好的程安来到厢房,对着一位身着深紫色对襟绸裙的程冯氏唤了一声。
程安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小纱裙,头上两个圆髻各插了一颗珍珠,又娇又俏。
程冯氏向着程安绽开一个慈爱的笑容,“安儿起了?快去用点早膳,娘带着你进宫见娘娘。”
程冯氏一母同胞的亲姐冯之庆,是当今后宫的庆贵妃娘娘,庆贵妃荣宠十余年圣眷不衰,很是有几分手段。她和唯一的嫡亲妹妹程冯氏,感情深厚,连带着也很疼爱程安这个侄女,每个月总会召见她们母女进宫两趟。
用过早膳,程安随着程冯氏,坐上了早就备好的马车,向着宫城而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宫门口,几名庆贵妃身边的太监,抬着一顶小轿正侯着,待到程安母女上了轿,一行人向着后宫而去。
程安坐在摇摇晃晃的轿上,四下打量,她的前世记忆就像是一盏跑马灯,一帧一帧地用片段的方式残留在脑海里,很多都已经模糊不清。
除了有关于秦湛的一切。
眼瞧着几面巍峨的大红宫墙,程安心里暗叹,哪里会想到十数年后,这再高的宫墙,也挡不住陈军的长矛。
伴着小轿而行的太监得禄,见此笑道,“小姐一月没来,可是瞧得新鲜了?”话里很有几分讨笑的意思。程安没有回答,抿嘴笑了笑,程冯氏也笑着摸摸程安的头。
待到见到庆贵妃,一番见礼后,两姐妹开始叙旧话长。
庆贵妃生得极美,保养得宜,年逾四十却像正当风华的二八佳人,相比之下,虽为一母所生,程冯氏明显就姿色平庸得多。程安长得极似庆贵妃,所以庆贵妃更是疼爱她,就连当今皇上元威帝见了一次程安,都笑道不愧是贵妃的亲侄女。
庆贵妃早就盼着娘家人进宫,这下和程冯氏促膝相谈,说不完的悄悄话,程安听不到她们说什么,就拿了盘子里的果子糕点吃。
见程安无聊,庆贵妃就令人唤来自己的女儿庆阳公主,让庆阳带着程安去园子里玩去。
庆阳公主听说程安进了宫,一溜风地跑了进来,和程冯氏见过礼后,迫不及待拉着程安就去了御花园。
阳春三月,园子里花红柳绿。蝶戏花,蜂采蜜,一派春意融融。
“程安,你想玩什么?”庆阳问道。
庆阳今年10岁,和程安年纪相仿,圆圆的脸嵌着两粒黑葡萄似的眼,平常她母妃盼着程冯氏,她就盼着程安。
程安哪里会去想和小孩子玩什么,无非就是想出来透透气,便随意道;“庆阳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那行!”庆阳一拍巴掌。
于是庆阳就带着程安,后面跟着一众宫女太监,沿着小径来到了一个亭子,这亭子位处在树荫深处,未得日晒,所以亭子周围的泥土都很湿润。
“就在这里,挖泥巴做点小碗小勺,然后让人拿去窑里烧好,咱们再画点兔儿狗儿在上面可好?”庆阳从太监手里拿过了小桶小铲。
程安:......
“我们再捏几个花瓶,待烧好后送给母妃。”
“算了算了,母妃肯定不喜欢,送给皇兄吧。”庆阳边挖土边喋喋不休。
程安围着小亭转了一圈,在庆阳面前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一边看她挖土捏碗,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陪她说着话。
前世庆阳和程安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她长大后许配给了王丞相之子王悦,两人相处甚洽。城破之时大家各自逃命,接着程安就命丧悬崖,也就不知道后面庆阳如何了。不管庆阳处境如何,这已是新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