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港黑本部大楼顶层——
首领办公桌后的黑发中年男人背对着来人陪那金色长发的洋装幼女玩得正欢,原本无处不显低调奢华的欧式风格房间地面上七零八落地堆放着各种画具。
“呐呐,爱丽丝酱是在画我吗?我好开心!”男人拿起一幅画眉眼弯弯地冒着小花。
趴在地上画画的女孩不禁抬头白了他一眼:“大笨蛋林太郎,我画的明明是树啦!”
“但是——爱丽丝酱画了两棵树,所以是‘林’呀~四舍五入不就是我了嘛。”男人也不恼,笑呵呵地解释说。
“我多画几棵就不是了!”爱丽丝一把夺过画纸,立即在纸上又胡乱添了几笔。
男人笑得更灿烂了:“爱丽丝酱,这样的话……就是‘森’了哦~!”
“……吵死了吵死了!果然林太郎最讨厌了!”
爱丽丝嘴巴一撇,用手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摔了画笔作势要走。
“这个星期都不要陪林太郎买裙子了!”
“唉——?!不要啊爱丽丝酱,我真的知道错了啦——”
男人哭丧着脸想要拉住对方,爱丽丝却不吃这套。
她气鼓鼓地挣开男人的手,提起裙摆从办公桌后边径直小跑到呆站着的Frisk身边,末了还不忘扭头冲他吐了吐舌头。
太宰治站在Frisk身后眯起眼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角沁出几滴生理泪水来,纤长的手指顺势搭上面前人的颈侧大动脉,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他感觉对方缩了缩脖子,但没有反抗,于是得寸进尺地用拇指腹轻轻磨蹭起那片光滑的皮肤。
Frisk不禁抖了个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听到身后紧跟着传来一阵低低的笑。
……恶趣味。
早就习惯了幼女控首领日常脱线的中原中也面不改色,摘下帽子按在胸口略微躬身,说了句人已带到便站到房间内靠门口的一角待命。
“你就是Frisk?”
爱丽丝凑到Frisk面前,好奇地端详一阵。
“……是的。”
“为什么要加入港口黑手党?”
Frisk听到女孩不带感情的直白问题,不禁一愣。
是啊,他为什么要加入港口黑手党呢……
时间回溯至三小时前。
——港黑人员将缴械投降的残余敌人五花大绑,正准备例行处决,太宰治却在这时突然接到一通电话。
他从头到尾只是应着“是”或者“知道了”,电话内容没有透露半点。
不一会儿,少年便将手机揣回兜里,对中原中也淡淡道:“森先生叫我们把白道的人都放了。”
“啧……任务呢?”中原中也看了眼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青年。
“任务中止。”太宰治说。
分明是功亏一篑的结果,可见他神色自若,似乎并不懊恼。
“咳咳……你,早就知道了吧。”
尾野常狐抬眸看他,眼神相较之前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有一种混杂了恐惧,兴奋与敬佩的复杂情绪。
“哼~怎么说呢……”
太宰治略过他向被拐孩童所在的货车走去,右脚跨上后车厢的边缘,稍作借力便轻松登上。Frisk警惕地退后两步,苍白的火焰在太宰治面前一字排开。
异能力“人间失格”,能够通过肢体接触使对方的异能力消失。
后者顿住脚步,略微低头看向这个刚觉醒异能就能自如操控火焰的孩子,单手托着下巴作思考状,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中原中也没下死手。”尾野常狐说。
从大脑中枢芯片传来的信息判断,他的这些临时部下没有一个死透的,至多也只是重伤昏厥,而刚才射向重力使的子弹也悉数掉在了地上,没有被对方当作武器加以反击。
能让行事一贯雷厉风行的中原中也临时做出这种改变的,除了港黑首领森鸥外,无疑只有身为其搭档还掌握了“银之神谕”的太宰治本人。
考虑到时间与距离的限制,再加上港黑首领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已是干部候选的少年之重视,尾野常狐把话说得那样果断也不无道理。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之后还有打鸟的林人,眼前这少年却早将自己从这偌大的棋盘上摘了出来,悠哉悠哉地旁观这场牵涉了黑白两道多方势力的大型博弈。
“只是不想增加无意义的工作量罢了。”太宰治对他的判断不置可否。
尾野常狐沉默良久,不由苦笑出声。
“无意义……吗。”
果然是那个“太宰治”啊。
Frisk听得一阵云里雾里,感觉脑子又不够用了。
——不如说自从这家伙出现以后,他的脑子就没够用过。
他利用眼角那点余光悄悄寻找咲乐的身影,看见她被一个男孩小心抱住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政府这边应该不会再找受害者的麻烦了,港黑暂时也没理由对他们动手,眼下最需要关心的,大概是他们离开之后的食宿问题……
没错,就是他们。
他和咲乐,如果可以的话,还有其他同为龙头战争孤儿的孩子。
想到这,Frisk下意识瞟了眼倒在尾野常狐身边的白发青年。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为安河做的事了吧。
“是在担心你的朋友吗?”
……嗯?
Frisk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他,才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轻轻点头。
毕竟他不是那种擅长撒谎的人,也不觉得眼下有任何撒谎的必要。
紧接着便看到太宰治鸢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那眼神不像是对自己,更像是在透过他看着什么人。
“你叫什么名字?”绷带少年突然问。
“……Frisk。”
这就是两人当时全部的对话。
没让他们久等,政府方面派遣的相关人员很快便前来交接。
在两边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交涉结束后,港黑方面用扣留到最后的两名重要人质交换了一口不大的黑箱子。
就在这时,Frisk心口突然传来一阵钝钝的痛。
他伸手攥紧贴近心口的衣服,勉强分辨出那种疼痛不是来自心脏,而是来自隐藏于其中的红心状灵魂——身体的痛感迟钝是不会让他产生这种程度的疼痛的。
难道是魔法……不,异能力的使用,已经到极限了吗……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他能感觉到暗处针对他的恶意——背后的孩子们并没有脱离危险。
他暗自咬紧牙,呼吸有些失稳,但还是极力忍耐。
由中原中也把关,太宰治亲自开箱验货,确认无误后,又拨了一通电话报告交易完成,双方大部队才开始有序撤退。
这场无声的拉锯战总算暂告段落。
白焰一朵接一朵地消散在空中,直到最后一丝余烬也悄然泯灭。
过大的灵魂负荷让Frisk疼到失神,他背靠着铁皮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额头和后背上都是冷汗。
换了一个世界,连能力也会受到大幅限制吗。
感觉真是……糟透了。
“那个,你……没事吧?”稚嫩的男声听起来有些小心翼翼。
Frisk勉强睁开眼,视线缓缓聚焦,他先是注意到对方怀里抱着的咲乐,然后又花了一点时间回忆,才想起对方就是之前那个帮忙照顾咲乐的男孩。
他说他叫幸介,身边还跟着几个更小的男孩,Frisk没有注意听他们的名字,因为之后有更多的孩子围了过来。
孩子们在他耳边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着,Frisk最后只记得他们说过最多次的“谢谢”。
他的嘴角在不知不觉间悄悄上扬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