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却见到了成元浩。
原因是丁红把全部的遗产都留给了徐蓝。
她生这病一年多了,但是那个不孝的儿子从未想过照顾她,甚至恨不得她早点死。一直在她身边的是徐蓝。只要放了学,徐蓝就往丁红住的医院跑,给她打饭,给她按摩,擦身子,但是丁红的身体还是一天比一天小。
丁红知道,自己手头那点钱不够把这病治好,还不如留下来,不要浪费了。她也不奢求能从成元浩手里拿到治病的钱。她这个儿子,打小就不做人。不三不四,成天在社会上混。她老公在的时候情况还好,自从老公走了成元浩便撒了欢一样。丁红管不住他,也不再愿意管他。
成元浩找了女朋友,有一回在街上碰到,丁红想问问怎么回事,成元浩目不斜视地就走过去,好像压根不认识自己这个人。
她知道,成元浩嫌弃自己是个清洁工。
丁红死后,成元浩本想着从她那个简陋的家里抠点值钱东西,却得知丁红把自己这几年攒下来的五万块钱全留给了徐蓝。丁红的遗嘱是秘密找律师办的,但是成元浩还是知道了。
他气势汹汹地到孤儿院找到徐蓝,把她叫出来质问她。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拿我妈钱啊?把钱交出来。”
徐蓝不想拿丁红的血汗钱,但也绝不想交给成元浩。
徐蓝说:“阿姨不想给你,你凭什么要?”
成元浩一听急了,推了一把徐蓝,提高了音量:“死丫头片子别给脸不要脸啊。”
徐蓝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样,有些害怕。毕竟是个大人,比自己高出好几个头去。但她仍然昂着脖子坚持:“阿姨遗嘱里怎么说的,法院就会怎么判的。你找我也没用。”
“你有病啊?你去跟法院说,你不要,给我。”
“凭什么给你?阿姨生病的时候你来看过她吗?你对阿姨一点也不好,凭什么把她赚的钱给你?就凭你是她儿子?阿姨说了,她没你这样的儿子!”
成元浩“咝”了一声,掐着徐蓝的脖子,“你不想活了?”
徐蓝让她掐的喘不过气来。
但是大庭广众的,成元浩也不敢做什么。
他瞪大了双眼,鼻孔朝天,压低了声音问徐蓝:“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给不给我。”
徐蓝大声喊:“我不给你!”
“好。”
成元浩突然笑了。笑得诡异,笑得吓人。
他松了手,徐蓝赶紧一溜烟跑回了孤儿院。
成元浩盯着那个渐渐消失的小背影,目光仿佛要把她剜碎。
就在第二天晚上,孤儿院突然起火了。
起火的第一个房间就是徐蓝住的房间。火势很大。
“咳咳,咳……”徐蓝在睡梦中被呛起来,环顾四周,已经浓烟滚滚。
房间里住着六个人,都慌作一团。
有人拿湿毛巾捂着嘴,有人躲到了床底下,有人甚至去开窗。徐蓝上前阻止:“不能开窗!”那个孩子却一把推开徐蓝,执意拉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风灌进来,火更大了。
“着火了!救命啊!”
徐蓝的第一反应是“我还不想死”,所以她拼命大喊,希望赶紧来人救她们。
她不是没有动从窗户跳下去的念头,奈何这是六楼,徐蓝只能捂着嘴缩到火势还没有蔓延到的屋子中央,她蹲着一动不动,边喊变想,自己是不是就快死了。
火最终被扑灭了。徐蓝屋里的两个孩子被呛晕过去,在医院抢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
这火是成元浩放的,警察没费多少力气就破了案。
所以当成元浩再一次出现在徐蓝眼前指着她破口大骂的时候,院里的其他孩子就都明白了,这火,是因徐蓝而起。
刚从医院出来的那两个室友气得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哭着喊着就一句话:“院长,让徐蓝滚出去!”
好嘛,这两个一起头,所有的孩子都坐不住了。
差点就没命的事儿啊。
“她就是个扫把星!”
“我们还不想死啊院长!”
“徐蓝自己的错凭什么让我们受罪!”
不知道哪个孩子从哪听的消息,还喊了句:“她自己现在有钱!好几万呢,我都听到了!凭什么花我们孤儿院的钱!”
三四十个孩子一起喊,认识徐蓝的,不认识徐蓝的,此刻都把她当成了布做的小人一样,嘴里的话如针一般急急地往她身上扎。
他们自动把徐蓝隔离开。
徐蓝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还穿着着火那天被烧了个大洞的衣服。
风顺着破洞灌进来,拍得她肚脐眼发凉。
院长和老师们忙着安抚孩子,解释这不是徐蓝的问题,但根本没人听他们的。有的孩子甚至要扑上来打人了。
院长朝身后的徐蓝挥挥手,“你还不赶紧回房间去!”
她的语气说不上好。
再怎么说,总归是徐蓝惹的麻烦。
徐蓝回了房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她开始收拾行李。把书包打开放在床上,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可收拾。穿的用的,都是孤儿院给的,没有哪件东西真是她的。
徐蓝垂着手站在床边,环视四周,最后只装了几件贴身的衣物和她的学习用品进去。
没过一会儿,院长进来了。她搓搓手,眼神闪躲。
“徐蓝啊,你看,那个成什么也挺危险的,这样下去院里其他孩子的安全确实是个问题……”
徐蓝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院长自己叹了口气,眉头紧拧着。
“我听说,你确实自己有不少钱……”
徐蓝继续看着她。
“你也快到离开的年龄了——”
她的话被徐蓝突然的笑打断了。徐蓝笑着往前走,她笑得很真诚,“你不用说了,院长。我知道。”
她这么往前走着,院长看到了她身后的书包。“你……”
徐蓝站到离她一米的地方,认认真真给她鞠了一躬。
“谢谢您。”
说完,她背起床上的书包就要离开。
“其他的事情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会联系您处理的。”
“好,”院长想起什么,叫住她,“徐蓝,你等等。”
“怎么?”
“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什么事?”
“那些东西……是你的父亲给你的。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当初只是寄来了一封信和一些钱……”
“哦。”
徐蓝听完,背着包出了门。
就像听路边的广播一样。
毫不关心。
从那之后,徐蓝就没有家了,形式上的都没有了。
离开的那天,她也是叫了辆出租车,抱着瘪瘪的一个包,一个人坐在后座上。
师傅问她:“小姑娘,一个人啊?”
徐蓝点点头。
“去哪?”
不知道。
“给你你又不抽,这小姑娘。到了,友谊宾馆。”
司机的话把徐蓝的思绪拉回到现在。徐蓝不好意思地笑笑,把烟含在嘴里,问司机借了个火,然后下车。
友谊宾馆离徐蓝的宾馆只有几分钟车程。徐蓝昨晚可是走着尾随了吴家羽十多分钟。
宾馆老板看着进来的女子有些陌生,便问:“入住?”
徐蓝:“找人。请问有没有叫吴家羽的男的住在这。”
老板查了一下,“有,不过你是他什么人?”
徐蓝微笑:“朋友。”
来开门的是赵虹,她困惑地看着徐蓝,“你……”
徐蓝把她拨开,往里走。
“哎你别进去,家羽还没起呢!”
徐蓝进去,二话不说往吴家羽脸上扬了一个脆生的大耳光。吴家羽吓得猛得弹起来,一见来人,先是懵了一会儿,继而想起昨晚的事,又看看徐蓝身后的赵虹,皱起了眉头。
赵虹上来拽住徐蓝的胳膊,“你怎么打人呢?”
徐蓝没理她,笑着盯着吴家羽,说“让她出去。”
吴家羽没犹豫,他可不想让这事被女朋友知道。于是便对赵虹扬扬手:“虹虹你先出去。”
“可是——”
“让你出去就出去!”
赵虹走后,徐蓝从裤袋里掏出刀子,“啪”地拍在桌子上。
这是一把德国产的军刀,黑色的金属反射出冰冷的白光。
“你昨天晚上用右手给我解了衣服,”徐蓝面无表情,“食指。”
闻言,吴家羽瞪大了双眼,冷汗直冒,“你——”
徐蓝继续盯着那把刀,说:“我手机里有录像。所以……我数到三。”她把视线转到吴家羽身上,平静地念道:“一。”
窗外阳光和煦,正是吃饭的点,隐约听见喧闹的人声。
“二。”
喧哗得像昨天晚上一样。
“三。”
鲜血滴下摆满外卖盒子的床头柜。
徐蓝没再要那把刀子,她转身出了门,走下楼梯,回到出租车里。
“哟,挺快啊。”师傅笑着说。
徐蓝叼着嘴里的烟,说话声音含糊不清:“您把窗开开,太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