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靴、军裤、武器……
江翌晨心里陡然冒出来一个词,军阀。
在他打量来人的时候,谢明照,也就是军装少年,他也在打量江翌晨。
——很典型的桃花眼,双眼皮深深一道,眼尾微微上扬。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条锋利。
谢明照想起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一看就是个薄情儿郎。”
他把马鞭丢在桌子上,手柄和桌面撞击,‘哐当’一声。
吸引了江翌晨的注意力后,谢明照眼皮耷拉着,低头跟他对视。
没想到却没从江翌晨眼里看出一丝惊吓和愕然。
反之,江翌晨的黑眸里一派平静。纵然他有一双桃花眼,可配上这种眼神,依然让人不敢亲近。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谢明照双眸微微眯了眯,低声道歉:“不好意思,骑马久了,手滑。”
“无碍。”
江翌晨说着便拿着书站起来,谢明照错愕的发现这人居然比自己还高。
他走到面前的少年旁边,说,“麻烦让让。”
谢明照侧过身子,只见这人在卧铺旁边附带的软座上坐下了。
摊开书,随便翻了一页便开始看。
顺口还给他道声谢,“谢了。”
谢明照想,这跟他印象中那种平时高谈阔论、忧国忧民,但是一见到军阀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读书人可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因此,不禁多看了窗前的男人几眼。
过了会儿,一匹白色的骏马突然冲到这边,月台上有人开始惊叫。
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的谢明照陡然睁开眼睛,一抬眸就看到对面窗户前出现了一匹马。
不是他的坐骑还能是谁的。
外面准备登车的几个人鸟兽四散般躲开,那匹马咚咚咚的用脑袋撞玻璃。
江翌晨甚至没看清谢明照的动作,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隔着一扇玻璃,马儿安分下来。
正好外面的人也迅速赶来,撕扯着缰绳,把这匹马牵回去。
临走前,那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还频频对少年躬身弯腰。
期间,谢明照一直单手撑在玻璃上,维持着看马的动作。
江翌晨坐在软座上,谢明照站着,少年人衣服上的皂角味似有似无的钻进江翌晨鼻子里。
这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了。
江翌晨性子不怎么热络,更不喜欢跟人接触亲/密。
他偏了脑袋,不小心却从窗户上看到少年人眉眼里的……失望、痛苦,还有种坚定的决心。
又过了大概几分钟,鸣笛声响起,火车开始启动。
少年人撑在玻璃窗上的手指握成拳,神情中带着无尽委屈,坐在江翌晨对面。
两人膝盖相抵。
陌生的温热感觉从传来,江翌晨不动声色的移开腿,视线依然落在自己的书本上。
少年靠着窗,原本就泛着冷意的眉眼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一样。
两人这么坐了大半晌,周围除了偶尔的翻书声音,谁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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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城到余杭一共十个小时的时间,早上七点发车,下午五点到余杭。
到了之后,还得转乘摆渡船回绍安。
根据来贵的说法,回去后可能就大半夜了。
江翌晨对几时回去不怎么在意,能有个落脚点、可以长住的地方就行。
然后再寻找谋生的工作。
此外,江父让来贵带的信上还提了一句绍安不少洋人的厂子,家里开的布庄已经连续亏本六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