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阿九

月姥笑容收敛，不知怎地，突然面露愧疚，摇头叹息：“非也！非也！不是没少做，而是没多做，哪怕多做一件……哎！着实有些……哎！”

月姥这般叹息，令我着实惊讶。在我刚恢复不久的记忆里，月姥与我四妹一般，是个天性奔放的女子。

月姥好像从未对谁愧疚，即便做了愧疚之事，断不会一副愧疚之色，就连一万多年前她设计那场几生几世都虐死自己的“三生劫”再生枝节，将整个六界搞得鸡犬不宁，她都只淡淡道：“大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夫君，一个女人为了夫君做出什么事，都不该愧疚！”

我这样神思之时，月姥面色微变，我察觉自己手心凉凉，双手从她臂上松开。她察觉到我的异常，开始不淡定起来：“大……大姐”形容更不淡定，问道：“大姐你怎成这样了？”

我愣了愣。她能找到结界里，定是我那少司命妹妹带来的，想来妹妹并未与她说什么。

我没解释，她更不淡定了：“大姐快说，却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将大姐伤成这般凡人模样了？”

我不知如何作答，背过身去看窗外那些桃花，她绕到一旁继续追问，我有些生气随口道：“不是仇家伤了还能是谁？”

“却是哪个仇家？”她追问道。

我不知如何圆谎，便又转过身去躲她，她跟绕过来问我，我一下想到了清淤，随口道：“清淤”

月姥身子一颤，微微退了半步，泪中带笑，“也是，除了他，大姐还能有几个仇家？”

我望着月姥，一下想起了清淤的悲剧，便试探道：“如今四妹你知道了，可是要为姐姐去报仇？”

月姥身子又是一颤，一个没站稳踉跄倒地。她终究是爱清淤的，可既然爱，为何又要以一场假的灰飞烟灭，躲入那无边冷寂的广寒宫？

月姥显然看得到我这个“凡人”想什么，云淡风轻道：“我去广寒宫赎罪的，是我太自私，是我害惨了阿九。”

阿九便是嫦娥，记忆里四妹不曾与嫦娥有纠葛，害惨她的，便应该是月姥。月姥如何害惨了嫦娥？

我不禁想起嫦娥妹妹来，更想起那句关于她传说来：“之于爱情，最大的悲剧，不是飞蛾扑火似地痛苦死去，而是嫦娥奔月般寂寞地活着，不老不死地活着！”

阿九是九妹在凡间认的义妹。阿九刚上天时，九重天并无广寒宫，她也不独处，而是与九妹住一起。

九重天飞升月月都有，奔月的嫦娥算个有名气的，是以彼时我听说了。我虽听说，却不知与九妹一起的阿九便是嫦娥。

我晓得阿九便是嫦娥，是在阿九上天后第二个月。阿九上天后，九妹甚欢喜，却有些异常。她总一副心事的模样。我起初问过一两次次，九妹都与我说了慌，后来一次我看她远远望着阿九落泪，才晓得她那些心事大抵出于阿九。

九妹倒是好诓，可我不想问她，便找了机会问了我二妹云桑。云桑天性八卦，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对阿九更为了解，一盏茶功夫便将阿九三代祖坟与我挖了一番。

二妹说完之时，不忘与我数落九妹，“大姐，你说九妹是不是下凡渡劫脑子渡崴了？”故作太不理解的模样，“嫦娥那样渣，还认她作了义妹”故作有些生气，“真是气死我了”

我望着云桑笑了笑，想着若真如她所说，那嫦娥倒真是渣，便顺着她说了九妹几句。

我本想着那样云桑会离去，不想她得了甜便与我唠叨起了九妹，又将九妹在凡间与阿九的一些细节说与我听。我大致听完觉得觉得阿九并不真算个渣，她又絮絮叨叨个不停，我便找了个由头将她打发了。

“嗯，阿九从未负心，是我害了她，是我害惨了她。”

我望着眉头微皱的月姥，心凉了大半：做个凡人真真太弱了，回想往事神仙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