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宁先为陆怀鸩盛了香菇青菜肉丝面疙瘩,才为自己盛了一碗。
他默默地吃着,同时思索着莲花阙之后,遭殃者会是何门何派。
目前为止尚无唐阳曦又刺杀了何人的消息传来,不知是消息尚未传到,亦或是无人遇害?如若是后者,不知幕后之人是在等待时机,亦或是还未选定目标?
他与陆怀鸩在明,幕后之人在暗,幕后之人可是在此地安排了人手?
他夹了一块东坡肉来吃,不知何故,这东坡肉瞧来明明肥瘦均匀,他竟觉这东坡肉又油又腻,无从下口。
陆怀鸩发觉谢晏宁盯着东坡肉迟迟不吃,又不放下,奇怪地道:弟子记得师尊是喜欢吃东坡肉的,这东坡肉不合师尊的胃口么?
谢晏宁将东坡肉送入了陆怀鸩碗中,道:这东坡肉原本的确合本尊的胃口,今日本尊却不喜这东坡肉。
陆怀鸩提议道:师尊不若再点一道菜吧?
不必了。谢晏宁本就不饿,又夹了白灼虾来吃。
陆怀鸩吃下谢晏宁夹予他的东坡肉,唇齿生甜。
但谢晏宁的异常却让他心急如焚,谢晏宁从不曾如此容易疲倦,亦不曾不喜过东坡肉。
为防被十方峰弟子听得,陆怀鸩压低声音道:师尊当真并无不适?
谢晏宁答道:本尊当真并无不适,你切勿多心。
陆怀鸩追问道:师尊是否对弟子有所隐瞒?
谢晏宁确实对陆怀鸩有所隐瞒,但并非关于身体状况的。
他除了突然喜欢摸摸自己的肚子,极易疲倦,不喜油腻之外,并无不适。
是以,他肯定地道:本尊对你并无隐瞒。
陆怀鸩不知该不该相信谢晏宁,但因谢晏宁并无对他撒谎的必要,遂选择了相信谢晏宁。
俩人未及用罢膳食,县令已带人进得了客栈。
县令见俩人正在用膳,并不打扰,待俩人用罢了,才道:本官已选定了几处用于打井,本官亦着人去请打井人了,可是不知打井人何时能赶来。
这县令姓谈,却是实干派,并非侃侃而谈之辈,言辞间对于谢晏宁极是尊敬。
谢晏宁眉尖一蹙:可查出被下于河水中的是何毒了?
见县令面露难色,他又问十方峰的弟子:你们可有进展?
十方峰统共一十五人,无一人作答,明显并无进展。
他三问县令:百姓如何了?
谈县令愁眉苦脸地道:不少百姓正在县衙叫苦,莫要说是沐浴、净面、洗衣的水了,连饮水都快成问题了。
谢晏宁根本不会打井,但只得勉强一试,遂朝谈县令道:走吧,劳烦大人带本尊去瞧瞧大人所选定之处。
谈县令客气地道:足下以及足下的高徒请随本官来。
谢晏宁与陆怀鸩随谈县令到了一处,谈县令道:此处最为合适,同时满足了足下所提出来的地下水脉丰富的六个特征。
谢晏宁低下身去,覆于泥上,此地已有半月不曾下雨了,这泥土却有湿意,野草相较其他地方尤其翠绿、茁壮,理当是适合打井之处。
你们且退后些。其后,他试着催动内息,使内息破开泥土。
须臾,竟当真有地下水冒了出来。
他面上波澜不惊,实际上大吃一惊,未曾想,自己竟然还会打井。
他看着诸人崇拜的神色,淡淡地道:下一处。
他费了些功夫,统共在县内打了一十二口井,解决了燃眉之急。
谈县令千恩万谢,又与衙役一道将水井所在之处一一通知了百姓。
以免又生意外,他几乎将河填平了,仅余下一小块供人研究毒名以及解毒之道。
纵然河已被填平,毒素却依旧在,若不能解毒,后患无穷。
他立于河岸边,仰望着远空的飞鸟与云朵,居然又觉得疲倦了。
是因为他用了不少内息之故么?
或者归根结底是因为原身练了相思无益之故?
陆怀鸩见谢晏宁飘然欲仙,握住了谢晏宁的手,唯恐谢晏宁当真飞升成仙,登上天宫,离他远去了。
谢晏宁回握住陆怀鸩的手,才问道:怎地了?
陆怀鸩答非所问:弟子未尝想过师尊还会打井。
本尊亦未尝想过自己还会打井。谢晏宁玩笑道,若是有朝一日,本尊生计艰难,或许能以打井为生。
陆怀鸩应和道:若是师尊以打井为生,弟子便为师尊擦净手指,不许泥土玷污师尊的手指。
谢晏宁抿唇笑道:一如方才一般么?
明明要打一十二口井,陆怀鸩却在他每一次打完井后,都会为他擦净手指。
陆怀鸩回道:对,一如方才一般。
堂堂魔尊若是沦落至打井为生,该是何等的心酸?但谢晏宁却未感心酸,只觉欣愉。
陆怀鸩后又怯生生地道:弟子想要永生永世与师尊在一处。
谢晏宁打趣道:当真不娶妻生子?
陆怀鸩坚定地道:当真不娶妻生子。
谢晏宁起了玩心,戳了下陆怀鸩的面颊道:亦不去闯荡天下了么?
此前,陆怀鸩曾请谢晏宁待找到唐阳曦,待将流光斋斋主被刺一事查明,待寻得相思骨后,将他逐出渡佛书院,因为他欲要去闯荡天下。
弟子亦不去闯荡天下了。陆怀鸩又在心中补充道:师尊便是弟子的全天下。
谢晏宁闻言,郑重其事地道:那本尊便允许你永生永世陪伴于本尊左右。
陆怀鸩双目微湿:弟子谢过师尊。
第62章
谢晏宁其实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出如此重大的承诺,但他并不觉得后悔,更是在视线触及陆怀鸩微湿的双目之时,十分庆幸自己这么做了。
他抬起手来,欲要揩去陆怀鸩眼尾的潮湿,掌侧却不慎蹭过了陆怀鸩的面颊,紧接着,他的手腕子竟被陆怀鸩扣住了,陆怀鸩轻轻地吻上了他的掌心,如同最为虔诚的信徒。
他张了张口,脑中混沌,不知该如何言语,最终仅是吐出了一声:怀鸩
弟子能亲吻师尊么?陆怀鸩凝视着谢晏宁,双目好似盛着两团火焰,波及了谢晏宁,教谢晏宁顿觉浑身上下灼热难当。
可谢晏宁最终还是拒绝了:不行。
他们现下正在河岸边,不远处便是十方峰的弟子,还有衙役、大夫以及百姓。
他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与陆怀鸩接吻。
陆怀鸩顿感失望,但又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他仗着谢晏宁的温柔,于不知不觉间,学会了得寸进尺。
一息后,他感知到了从左手传来的谢晏宁的力度,猛地一踉跄,又闻得谢晏宁道:回客栈去吧。
他这才意识到他适才握住了谢晏宁的手,一直未松开,谢晏宁亦未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