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散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又黑、又暗、又冷,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着无数双手,以及那无尽无止的陌生叫声。
那一双双手仿佛想要把他拽去不同的地方似的,时不时触碰到他的身子,都让他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
与那些诡异呼声与手臂不同的是一个男子偶尔传来的声音:
“季尘……手给我……手给我……”
季云散并不认得他的手长什么样,但是……他确定那些伸出来揪住自己的手里面,一定没有他的。
一定没有。
可自己好想……好想跟他走。
……
淦!
季云散猛的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
哦对,眼睛被他们刺了两回了,说是邪眼。可给他吐死了,邪眼?自己难不成是邪眼寄主啊?
面颊一阵温热,季云散能感受到鲜血由自己的眼窝渗出,蒙眼的布条被血浸湿,黏腻得紧。他想伸手去擦擦,却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哦对,腕骨给他们剜了去了。这特么下手也是够狠的,真真是要把他季云散搞散了啊……
那自己到底醒过来作甚?迎接死亡带来的快感吗?
门“嘎吱”一声后被推开,脚步声愈来愈近,听着脚步的深浅,依稀能辨出是个女子。
是谁王瑾秋?还是王怀秋?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夺的么?
对了,幽影!
季云散双拳攥紧,试着催动幽影。身上的元神之力弱得几乎感受不到,但小臂上还是传来一阵微弱的缠绕感——幽影,还在!
“天啊!阿嬷!他眼睛又流血了!”
一声尖叫忽的在耳畔响起,季云散吓得身躯一震,紧接着就听那声音再次尖声叫喊起来:
“天啊!阿嬷!他动了!”
咋啦?我这还不能动了???
不对,这声音没听过啊??等等,这是在哪儿???啊呦这床刚咋没发现那么硬呢……自己这是,这是给人捡回家了???
“来啦来啦。”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入,不久,他就闻到了来人身上乡间泥土的湿润味儿。
“醒啦?”
是个普通的老妇而已。
攥紧的双拳松开,季云散张张嘴想回话,没想一张口便咳了起来。
他咳了好一阵,才勉强能停下那胸膛的剧烈起伏。偏了偏头,对着那老妇的方向稍稍扬起嘴角:
“嗯,醒了。”
老妇取下蒙住他双目的布条,用湿润的巾子轻轻擦拭着他面颊上微微干涸的血痕。罢了,带着担忧和些许拘谨的声音问到:
“公子,家中熬了粥,你昏睡着这些天,也没好好吃些东西,不如……配着白菜将就吃点吧?”
吃啊,为啥不吃。
季云散微微点了点头:“多谢。”
他这幅身体如今比预计的情况糟得不少,连吞咽时都能感到喉间的费力,温热的稀粥沿着食道往下,到胃中竟是肆意翻腾之感。
他对自己以后能否以酒为伴表示担忧。
煎熬着吃下一碗粥后,那老妇便给自己煮起药,擦起伤来。老妇的动作很温柔,擦拭过的地方微微湿润,季云散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猛的想起那个人儿来。
清雅出尘,云中白鹤。
他也曾细细的为自己的伤口敷药,拭去双目淌出的血痕;他还曾守着自己整整三日不眠不休,为了自己,连一向一尘不染的白衣沾满了血污都置之不理。
哈,那个小臭脸儿。
嘴角微微上扬,他情绪波动的厉害,继续下去怕是又要麻烦老妇,季云散赶忙定了定神,问:
“阿婆,现在是……什么时候啦?”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离自己被各大宗门讨伐之日,已过去了十五年。想当初自己被百般折磨后抛入鬼海,连自己都放弃了,没想到,还能活下去。
多半是九折与幽影护主有灵。
据老妇所言,约三月前,老妇的孙子在海岸发现并将他带回家中。也就是说……他的记忆,整整断片了近十五年之久。
这邪乎的事儿,怎么就偏偏被自己摊上了?还要拖着这半残的废躯苟活,倒不如让鬼海水怪撕碎食了、亡了罢。
真是作孽啊。
“阿嬷!”
门又被“砰”的推开,季云散又是一颤,下意识的想扭头,来人正是老妇的孙子,快步走到床铺前语气很是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