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邶叹了口气，当他这番不过是拙劣演技，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双手抱胸：“别演了，你也只有耍完无赖就装失忆，这都第几次了？怎么样，是想我帮你揉揉？”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到他的后脑勺，手刚准备按下去的时候被宋远躲开了。
“你要干什么？Kiss？”宋远看了眼顾邶浴袍敞开的胸口，躲闪开视线，支支吾吾道：“忘了问你了……你怎么在我家里的……还……穿成这幅模样……”
顾邶挑挑眉头：“你是不是一天到晚就想着Kiss？我是想帮你按按后脑勺。不痛吗？”他伸出手朝他的后脑勺指了指：“你那被我揍了一拳的。因为你耍流氓。”
“我？耍流氓？”宋远寻思着这家伙又在满嘴跑火车了：“咱现在正经点，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就……”顾邶将拇指和食指中间留了一毫米的缝，搁在他眼前比划了一下：“轻轻地捶了你一下，非常——非常轻，结果谁知道你肾虚成这样，一转头就倒了。”
宋远被眼前这个变态理所应当的表情惊呆了，末了，还听见这变态补了一句：“我那属于自卫。”
呵，你自卫怎么搞得像谋杀……
“得嘞，您老属于自卫，我属于自杀！”宋远扬扬手，觉得眼前这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问他等于白问，便换上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转身往门外走，摸着后脑勺嘀咕了一句：“笨脑子——全忘了——”
顾邶留意到他摸着脑袋的举动，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问道：“等等——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记得什么？记得我对你耍流氓？没干过的事我还真不记得！”
“你……跟刚才确实不太一样……”
“行，那我要好好听你讲讲，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刚才是个啥样？”
顾邶停顿了一会儿，语气突然沉下来，答非所问：“你出去。”
“哈？”这人说翻脸就翻脸？
“渣男。”
说完，顾邶就把他推到了门外，砰地一声关上门，宋远甚至听到了锁眼啪嗒清脆一声，门给反锁了。
“喂——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在我家呢！”他在门外大力拍门叫了一声，里面没有动静，他只好默默跑进客房去睡了。
这人怎么老是莫名其妙的？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而且……到别人家睡觉，让主人睡客房是个什么情况？
早晨起床的时候，顾邶已经离开了，餐桌上有单人份的早餐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
我早晚会找到证据的。
字迹潦草，却有种难以言喻的整体性美感。他猜得出来，顾邶写这几个字的时候到底有多咬牙切齿。
他顺手拿起桌上一杯奶咖，还是温热的，又瞥了眼那张纸条。
嗨，看把这孩子急的，平常写行楷的都给急成了草书。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会厌软骨还来不及闭上奶咖就顺进了气管，让他连着呛了好一会儿，冷白皮都给涨红了。
证据？咋还搞得像福尔摩斯·顾？他要找我是渣男的证据？
行，我倒要好好看看我哪里渣了。
“啦啦啦——我是一个渣男——快乐的渣男——”宋远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拉开椅子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顿了两三秒，他觉得哪里不太对，自己明明正直得跟电线杆一样，怎么被姓顾的洗脑之后……自己都潜意识觉得自己渣了……
宋远依旧我行我素穿着嘻哈风格的T恤上学，上楼梯的时候路过了两个正在打嘴仗的男孩子。
“我妈可传统得很，让我一天到晚学习，这个初升高的暑假不知道给我报了多少衔接班……简直受不了了！”
“哈哈哈，还好我妈是知识分子，有分寸，没这么迂腐！”
“你妈是知识分子，可你不是。”
另一个男生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番嘲笑不成反被嘲笑，嘁了一声，一脸不爽地嘟囔了一句“这人欠揍啊……”，于是大步往楼梯上走。
宋远顺势将背包单手挎在肩上，抬眼看了看那两个男生，他们脸上还没有脱去初中生的稚嫩，不合身的高中校服显得可笑又荒唐。
唉——可怜的小屁孩，都到了高中生的年纪了，才初中生的心智。
他一脸无奈地快步甩开了他们，一步跨两阶楼梯往三楼教室走去。
顾邶正端坐在座位上预习课本，余光瞥见宋远从身边经过，便伸手拦住了他，无声地塞给他一张纸条，然后将手收了回去。全程没有抬头正眼看他。
宋远纳闷着，回到座位将纸条展开：从今天开始我要你24小时在我身边。
他整个眼皮跳了一跳，瞳孔收缩瞪着前桌的后脑勺，哟，这家伙现在正不急不慢不知道在写啥呢……说这么肉麻又露骨的话，告白？
第一次见到告白了把别人吓了个半死，自己却悠哉悠哉乐呵着的人！
他的舌根有些干燥，咽了咽口水，赶紧低下头来，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课桌里。
他手里拿着笔，低头看书，不时用书挡着脸，偷窥几眼前桌的反应——可惜这家伙没反应。
他早就觉得这家伙不对劲了，肯定不对劲！
跑火车就跑火车吧，还一个劲说自己勾引他？
但凡是个直男都不会将这种话！
这个姓顾的绝对比蚊香还要弯！
顾邶突然转过头来，宋远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土里，手里的笔开始飞速在草稿纸上乱画，假装自己在认真解题。
“你看完了吗？”
“什么？看什么？”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这货原来这么直接啊！
“纸条啊。”
“什么……什么纸条……？我压根不明白你说啥……？”宋远心虚地仰起脑袋瓜子，下巴朝天翘起不自信的二郎腿，眼神飘忽。
“奇了怪了。”顾邶环视了一圈宋远的桌面，简直比宋远的答题卡还要干净。
“我刚刚递给了你一张纸条，你难道没有看到么？”顾邶满脸写着：你个大渣男，给我老实交代！
“没……没有！”宋远依旧眼神飘忽。
“真是可惜了，既然你没有看到，那我就口述给你听好了。”顾邶还没来得及整理语句，嘴唇就被宋远猛地微弓起身按住了。宋远一个激灵，难得反应这么快：“姓顾的，你到底要跑火车到什么时候？能不能给我正经点！”
顾邶没有反抗他，反盯着他的眸子，直视他燃着怒火的眼睛，波澜不惊，像是早就预料到他会这番模样，冷静的眼神背后是寸寸寒光，冷得比宋远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可怕。
宋远愣了一会儿，松开手，砰地一声软着身子坐回座位上，却还是佯装镇定：“你回答我。”
你回答我。
你快回答我。
不要不说话。
否则我的防线会被你的安静击溃。
顾邶扯嘴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你二十四小时都和我待在一起，我会找到证据的。我没有撒谎的证据，同时，也是……你就是渣男的证据。”
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得笃定又沉重。
下课的铃声在窗外吹进来的清风中响起来，一切的骚动全都停了下来，似乎这个有限的教室里所有声音都不复存在了，但他还是很清晰地看清了宋远的嘴形——那分明是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