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策这时候走过来对老张耳语道:“看上去她没撒谎。她那个游击队的人要么是不管她死活,要么就是不在附近所以找不到她,总之应该离我们比较远。也算是好消息吧。”
老张低声问他:“土匪和土匪之间也要互相抓俘虏来审问吗?”
“那当然。土匪集团跟蝗虫一样到处乱飞乱啃,互相抢地盘太常见了,土匪之间的矛盾要比他们和我们城里人的矛盾大得多。——我们撤吧,不用再管他们了。”
“不行。”知雨听到了杨策的话。她断然拒绝。“你怎么这么心狠?放他们在这里不管,你打算活活饿死这母子俩吗?”
杨策看了看知雨,双手摊开,脸上挂起无奈的笑:
“姑娘,他们可是土匪啊。他们身上有刺青,他们一辈子都注定是土匪,这个女人怀里的小男孩,十年之后长大了,只会成为一个标标准准的悍匪。——你打算放他们走,让他们继续回去当土匪?还是说,你想把他们接回城里去?”
“知雨,听我说,”老张也说道,“他们俩不能回城。”
“一个母亲,一个小孩,就让你们这么野蛮凶残地对待?你们这样和土匪又有什么区别?”知雨发火了。她冲着两个男人吼道。
“——老张师傅,请您把刀子给我。我要放他们走。”她对老张说。
杨策皱着眉看着老张,又看看知雨,低声说:“姑娘,不是我非要心狠,这年头,不心狠不行啊……”
“这位师傅,我很感激您救了我的命。但是现在,我必须告诫您,您和这位母亲一样,也有孩子。如果换成您被困在这里,您会怎么想?”知雨质问杨策。
杨策看着她,缓缓地说:
“那样的话,我会认命。”
“孩子呢?孩子也跟着您一起认命?”
“这……”
“之前在天台上,您为什么一再阻止他攻击那个女土匪首领?”知雨将身后站着的杨瀚拉到杨策面前,继续质问道:“当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您是个父亲,您不想自己的孩子犯下杀人的事,您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杀过人的人,哪怕正当防卫您也不愿意。我猜的没错吧?”
杨策默然不语,看来是被知雨说中了心思。老张在一旁心想:怪不得之前在天台上,知雨突然的一席话,令那身负怪力的小伙子杨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此时的杨瀚,则默默地看着面前抱着儿子低头不敢看众人的那个女俘虏。
“……凭什么您认为,您自己的孩子就要比别人的孩子受到更好的对待?这个孩子,”知雨指着女俘虏怀中的小男孩,“他难道一生下来就自己决定要做土匪的吗?难道是他自己一生下来就决定给自己画上游击队的刺青的吗?——他是无辜的,他还没来得及决定自己的人生该怎么过;而现在,凭什么你们就擅自决定让他丧失全部的人生?”
杨策被这一席话说的无法应答,脸上也面无表情。
“好了好了,队长,消消气。”老张看出知雨是真的生气了,过来拍拍知雨的肩。他发现知雨眼眶里已经湿了,连忙劝慰道:“队长,你说的都对。但我想我们还是不能把他们带回城,一来城里人会面临土匪劫狱的危险,二来,管委会肯定会把他们终身监禁,到头来这对母子俩的人生还不是一样被毁掉?”
“那……那我们就该放了他们,让他们自己离开。”知雨抬头看着老张说。
“我觉得可以。”
老张点了点头。但是,他用一种非常严峻的表情看着知雨。
“——不过队长,难听的话,我必须说在前头。我们今天放他们回去,那么我们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说不定以后有一天,这个女人的家人,以及长大之后的这个男孩,会跑来屠杀和劫掠我们。既然要做这件事,就要想好它的后果。队长,你想好了吗?”
知雨凝视着老张的眼睛,果断地回答:
“我想好了。老张师傅,请把您的刀给我。……我亲手放他们走。这个责任,我自己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