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燕倾澜不屑的冷笑,拉满了长弓将箭矢对准她的要害。秦轻霜抹了把眼泪,竟不知自己何时流泪。
不可以死!她一遍遍自己告诫自己,迈开沉重的双腿拼了命的逃。夺命利箭飞射而来时,她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可那箭并没有射中她,而是被一剑劈开。
她转过身,看见两张熟悉的面孔护在她身后,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他们。
“这一次,你不会这么好运了。”
扑空了一次,燕倾澜细眯双眼,阴鸷的看着逃窜的女子,抽出三支箭齐齐发射。三箭齐发,百步穿杨,秦轻霜眼前发黑,呼吸再度困难。
“噗!”是利箭穿透肉骨的声音,身体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秦轻霜回头一看,惊得瞪大了双眼。
苏九允?!是他没错。此刻,他正握着一支明晃晃的利箭,一只手全是猩红的血液。秦轻霜看的很清楚,那支箭正刺中他的左手,箭来的太快,似乎怕它继续伤及他人,苏九允五指并拢死死的握住了那柄箭。
“快走。”
他面色苍白如纸,连樱红色的唇都白了几度,硬生生的挤出这两个字。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他挡在她身后,像一只张开双翅的白鹤,岿然不动。
秦轻霜惊呆了,知道他的身子一向较弱,明白这一箭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回头了。”
她注意不到燕倾澜此刻的神色,只知道自己再不走,就真是会死。她没忍住泪水,一把心酸夺框而出。
走,又能去哪儿?四处都是杀戮。她如同一条逃遁的鱼,被困在四周都是渔网的江河里,冲不破围困她的枷锁。
马蹄急促,刀剑相撞。后背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伴着一阵战马嘶鸣声,她只觉身子被人撞成两截,疼的呼吸不了。眼前一黑,她意识逐渐模糊下来,耳畔的一切都远了,直到她什么都听不到。
开年不久,燕景两家首次兵戎相见。规模虽不大但双方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也是在同一天,景逸墨新婚燕尔的贵妃在奔赴自己情郎时,彻底引发了不可扭转的交战局面。一怒之下的大魏新帝,召回三军部署,势要将燕家永远抹平在在历史上,终结为过去。
有人看见那天的燕世子变的残暴不仁,单枪匹马斩杀了上百大魏士兵。他怀中还护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士兵,却如一只癫狂的孤狼,只有不停杀戮才能平息满身战血。
那天的鲜血染红了大片大片的黄土地,连同坠落的夕阳都远比平时更刺眼。偃旗息鼓的燕家军首次大战胜利,士气高涨。
又是一个严冬凛冽的夜晚,屋里依然燃烧着取暖的炭火。木炭烧尽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将野外的茅庐渡上一层温暖的色彩。
小屋里的暖床上,梦呓了许久的女子情况不太好。同样不太好的,还有靠做在轮椅上的男子,他离火盆很近,却还是觉得全身发凉,没有好转。
“殿下,您还是回去吧,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您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我没事,先看看她的伤势如何。”
寒蛟十分焦急,听命再次查看了床上女子的情况。“秦姑娘不会有事,只是被马踢重了后腰,并没有伤及肺腑。她是女子想来也娇弱了些,过了几天总不会有事了,连淤青都不会留下的。”
苏九允轻轻嗯了,额头上冷汗直流。左手传来的痛感席卷全身,实在难耐。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为何,她一直呓语不肯醒来。”
“女儿家哪曾见过这些场面,许是被吓的。”
他点点头,身子没了力气只能靠在轮椅上。白日里那一箭,与他而言确实是不小的一挫。燕倾澜也吃惊的很,终是没有再举箭发难。
“也是个可怜人。”他看向床上的女子,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雪,又开始下了。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雪掩盖了激烈的战争痕迹,厚厚下了一层,掩饰了所有贪念和罪孽。
苏九允坐了一夜,身子骨僵硬的活动不开。他轻颤纤长的睫毛,缓缓睁开眼,立马看向床边的女子。
秦轻霜早便醒来,安静的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眼睛里没了流转的波光,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
“你…醒了?”
她点点头,微动嘴角,“谢谢你,救了我。”她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似乎连说话都极其费劲。
苏九允不知该说些什么,怕她情绪崩溃大哭,或着哭一会儿更好。
他也没弄明白为何燕靖予会选错。难不成觉得从宫里混迹逃出来的才一定是真的?毕竟秦家三小姐确实嫁给了皇上。
“你也不必难过,马有失蹄,人有失手,在那样的情况下难免会……”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你的伤很严重,得照料好才是。”
错了就是错了。她如今不想去问个究竟,也不想清楚原因究竟是什么,甚至不愿提起此事。只要一想到燕靖予怀中抱着个假的,她就全身难受,心疼的厉害。
“那么…接下来你是如何打算的?你从燕倾澜手中救下我,也算是和他作对了。”
苏九允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双腿麻木的快没了知觉,受伤且没能休息好,让他的脸色比以往更遭。
“我不能再拖累你了,若你留在这儿只为避开燕倾澜的追杀,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接下来的路我会走,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事。”
他没去看她,盯着手腕上渗出的血迹发呆,沉默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徐徐说道:“我打算送你离开,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走之后就不要再回来,安稳在那边过一辈子吧。”
秦轻霜苦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问道:“你要我去哪儿?”
“东渡,去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