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走在前面,摇晃着脑袋说着:“女人最好对付,一点温情,一件昂贵的晚装,再加上一枝玫瑰,就可以使她们温顺如鹿,甚至动情。难缠的是男人……”
“我只是担心你。”秋晴看着安东尼的眼睛,觉得委屈,眼底不争气地浮上一层细薄的雾水,“肖蒙一直想知道是谁在大街上打死了他的士兵,你不应该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走?他们才是入侵者!”安东尼现出轻狂神态,想起惨死在马鞭下的德国大兵,心里有了种狠狠报了仇后的痛快。
涉过曲折复杂的地下水道,弗莱掀开道路井盖,满目星空覆盖了秋晴的眼眸,没有一丝灯光相乱,夜晚的巴黎宁静得像无边旷野。三人放轻脚步,避开了巡逻的德国兵,转过几条街道,修道院巨大的黑影落到秋晴眼前,令她蓦然一惊。
弗莱栓上门,点了盏风灯,灯光凉凉地贴在壁上,他的脸有一半儿陷入黑暗。
“我看得出来,肖蒙对破坏巴黎持迟疑态度,不过柏林那边新近的法律迫使这些军人采取极端手段,我们还是早点行动的好。”
秋晴冒失地问:“什么时候?”
弗莱正色道:“我说过,这跟你毫无关系。你这几天就乖乖地呆在修道院里,会有修女看着你,我们不想有任何意外。”
次日,一阵轻阴成雨,雨点愈集愈密,打得修道院里的芍药垂了硕大的花朵。白衣玄帽的修女们在厨房烧柴,炉中湿柴嘶嘶鸣响,散出浓烟。大雨仿佛一张亮丽的网,覆盖了整座城市,一个小身影穿过荡漾的雨帘,疾速跑过空落的大街,粉色皮箱微沁出暖色,闪入舒维利埃公馆的大门,街上传来马受惊收蹄的长嘶。
秋晴蜷在修道院的单人室,雨水自玻璃上凝结成线,蜿蜒着滑落,她将夏维尔的兔子用外衣包住,系在腰间,顺着藤蔓爬到底楼。古旧藤蔓从底楼蔓延到窗口,趴满浓枝密叶,雨水打出满耳沙沙律音。
雨水打得秋晴满身满脸,裙子紧贴在身上,引得门口的两个德国兵相互交换了个色迷迷的微笑,她低头进了铁网墙的另一端。夏维尔很高兴看到他的兔子安然无恙,他抱着兔子走进房间,想到了什么又探出脑袋,指指内园的花树,“舒维利埃小姐在那,她又回来了。”
詹妮躲在树下,湿发缕缕垂挂在胸前,粉色皮箱放在脚边,溅满细小砂渍。她冻得唇色发白,仍收不住脾性,看秋晴的眼神愈加尖锐。秋晴瞄了眼阁楼,缓步走到她面前,有了上次被冒犯的经验,秋晴说得淡然而清冽,“你是要跟我走呢,还是一直站在这里,等天黑后德国兵来抓你?”
詹妮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对秋晴始终有种莫名的抗拒感,可她更害怕德国兵,她逃回巴黎纯粹是跟母亲赌气。秋晴含了一丝笑,提起粉色小皮箱,拉过她的手,“走吧。”
夏维尔探头探脑地看着她们,秋晴问他,“你妈妈呢?”
夏维尔摇了摇头,闭口不语。
“她不在?”
“不在。”
“你过来,跟我们去个地方。”
詹妮兀地甩开秋晴,脸上呈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恶意,“我才不会跟他一起去什么地方,他又脏又臭,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