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挑了兴元殿做书房,就连带着把寝宫也搬了进去,成天找些国事天下的借口打发那些聒噪的存在。兴元殿坐北朝南,是几间备选宫殿中通风采光最好的一间,更难得的是此处甚是僻静,距朝堂又极近,免了他来回折腾的辛苦。
“君上,任扬在殿外候着了。”金总管在程昭耳边附语。
复朝第一日,程昭坐在大殿上兴致缺缺,怎么看都觉得朝下站的全都是空心萝卜,金总管的话总算让他有了些许兴致。
“那就宣他进来。”他调整了坐姿,让自己坐的威仪且端正,顺便抚平了朝服上的褶子。
“参见君上。”
十二开间的宫殿,朝臣以文武为界分立两侧,正中央空出一开间的距离,任扬就在大殿的正中央叩首,程昭高高的坐在上方,只觉得殿下跪着的任扬像只乳臭未干的幼猫,娇小又机敏。
“过来让吾瞅瞅你的模样。”话音落后,向他走来的少年身侧的手紧拽着衣袖攥成了拳头,垂着肩膀,低着头,慢吞吞地向前挪动。程昭突然怀疑,这压根就不是他在灯会上见到的那个,一袭红衣很是招摇的少年。
任扬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来,脸庞还有些少年感的圆润,不过眉清目秀,再过些年岁肯定是个棱角分明的美男子,只是现在,顶多算是个俊俏的少年郎。
“当日在街市上你便知道本王身份,折扇一事也是故意为之不是?”程昭沉着嗓子字正腔圆问话的时候声音是冷的,没有情感波动的表情像是凌冽寒风中夹杂的沙砾,打在身上生疼。
“回君上,是。”任扬的语气含着三分淡定,拘谨的站姿却明摆着从头到脚的紧张。
“如此作为,目的为何?”程昭将放在桌案上的折扇扔在了任扬脚下。
任扬整个人本能一抖,僵在了原地。程昭却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他,还以为他刚才会直接跪下,没想到吓傻了。
“现…现在,就是目的了。”任扬吞吞吐吐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个缘由来。
“哦?你的意思是,你的目的就是本王?”程昭挑眉笑了,“既然孤是你的目的,你可以被满足,正好我身边缺一个御前行走,能天天跟在我身边,也算是满足你的目的了。只可惜不是外臣,没有品阶,如何?”
“臣谢过君上恩典。”任扬直直跪了下去,膝骨与地面撞出清晰的闷响。
“下朝后会有人领你吗,明日起正式上任。”程昭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具体事宜会有人告诉你。”
“臣遵旨。”任扬不敢抬头,只能用余光看到君上晦暗不明的表情,心底慌得如擂战鼓。他隐约觉得,这一关算是过了,只是想来之后的日子定不会好过。他缓慢的倒退了三步,转过身后兔子似的飞速逃离了大殿。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程昭不再绷着架子,放肆笑出了声,“金总管,记得给他多分几个贴身伺候的人,要手脚麻利,心思细的,他要还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都满足了就是,用不着委屈他。”
“君上。”礼部尚书终于看不过去站了出来。
“行了。”程昭将手指贴在唇上,做出噤声的手势,“吾知道,为君风范!吾不到而立年,比不得你们古板无趣。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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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退朝后,任扬果然已经候在兴元殿外。
“君上,任扬到了。”程昭目不斜视的进了殿,书案上早就按类别分列着各部的奏折,他随手捡了一本翻阅批改,金总管不知程昭这是作何打算,还是得如实通报。
“我看见了,让他先候着。”之前折扇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虽然大殿上给了任扬震慑,但是程昭还没解气,见到他就莫名的不爽,“先说说昨儿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了?”
“回君上,查过了。”金总管快步上前,压低了音调回禀,“如您所料,这孩子没什么背景,身家干净,是个独子,三年前双亲亡故,如今就他一个人讨生活,应该不是哪家安排来的棋子。不过臣还是觉得您的决定有些草率了。”
“你靠太近了……”程昭皱着眉头,不满意的瞪着他。
“臣疏忽。”金总管立即往后退了两步,站去了桌案的另一边。
“任扬能不能用,要我用了才知道。”程昭向后整个靠在龙椅里,“你可以去翻翻他的折子,学识、眼界很多在其位的人都没这个能力。若是个干净苗子,他的未来无量,就算真是个棋子,那也正好送我个杀一儆百的机会。”
程昭挪了挪坐的不舒服的屁股,无所顾忌的表情直接了当的写在脸上,那些门阀手上有多少权,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他不闻不问不代表一无所知,程家的江山,程昭的朝堂,他胸有成竹,不说,只是时机不对。
“君上您英明神武,那是否要宣任扬进来?”金总管真的翻了个白眼给他,嘴上英明神武,心里无赖流氓。
得到允许的任扬推门而入,深紫色官服衬得他脸很白,清瘦的身条显得官服格外肥大,左肩上仙鹤暗纹,日光下整个人怎么说呢,居然有点像……出水芙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发表在JJ的文,留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