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统四年，嘲风寺寺主周兰木于千丰揭了皇族的浅金色皇榜，遣万人前往西野助王军平乱。在嘲风寺的引领下，武林中众多自行组织抗击西野的义军也联合了起来，誓将觞城内盘踞的西野人再次赶出殇门关之外。

自大印建国以来便波澜频生的江湖，已被兰公子继任的三年中以雷霆之势扫平，而漉月宫以北整个江湖的平静，为王朝与西野的战争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

仅仅半年时间，在更统四年的冬季刚刚来临的时候，西野人便败于大印朝廷与江湖的联军之下，灰溜溜地退出了觞城。从更统元年战火不断了四年的西界终于迎来了暂时的平静，让内外交困的大印有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公子——”

初冬的时节，西界却冷得分外快。周兰木已然披上了白狐大氅，怀里抱了一个暖炉，兴致勃勃地教素芙蓉下棋。

“公子，西境大捷——”

“你这个榆木脑袋！”周兰木嫌弃地敲了一下素芙蓉的脑袋，才笑着转过头来，“西野可退败了？”

“是，您让甘先生为联军出的妙计大获奇效，”陆千涯抬头，一张年轻的面孔上满是喜色，“甘先生昨日先行起身，今日也该归来了。”

“极好，设宴为甘先生接风洗尘。”周兰木拂袖在棋盘上落下一黑子，笑道，“对了，你近来见到怀玉没有？”

“未曾，”陆千涯恭敬道，“楚将军近日不在寺中议事堂附近，大概多在多情楼中，因而少与他见面。”

“也罢，”周兰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去找他，你先下去准备为甘先生接风吧，至于你——”

素芙蓉趴在棋盘上，满脸委屈：“好难啊，这怎么学得会嘛，你老是为难我！”

“我为难你？”周兰木不屑地撇撇嘴，痛心疾首地说，“人家其他姑娘，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了。琴你嫌难，书看不下去，画又没耐心，我亲自教你下棋，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你看你春姐姐，比你还小的时候，便一舞动天下了，你看看你，就你这样子，出去说自己是嘲风寺的，我都觉得丢人。”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周兰木翻了个白眼，“去把棋谱抄上十遍，抄不完不许出燃香室。”

“别啊，公子，有话好商量嘛，”素芙蓉一脸要哭的表情，拉住周兰木的袖子，“你非得在甘洗心回来以后才罚我，你故意的！”

“二十遍，我就是故意的，你奈我何？”周兰木一把扯回袖子，冲她做了个鬼脸，“我没空和你废话，千涯，送燃香室去。”

“是。”陆千涯忍住笑意，拱手道。

打发了素芙蓉，周兰木便带着一脸笑意，施施然向多情楼方向走去。楚云正在多情楼前舞剑，见得他来，方收了剑，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可是西境大捷了？”

“怀玉妙计，”周兰木自己寻了一旁庭院摆设的桌椅坐下，“就凭怀玉的战术，倘若援军当初早一日到殇门关，定不会使炽阳军一败涂地，也不会让西野人盘踞在觞城如此之久了。”

“那公子便没机会救我了，”楚云脸上表情未变，剑尖挑过桌上早已备好的茶壶，为周兰木面前的杯子倒了一杯水，“怀玉便不得机会入嘲风寺，这当真是憾事。”

周兰木低头笑，却并不接他的话，只在自己怀中默默摸出了一块佩玉放在了桌上。

飞霞玉佩。

楚云这才变了脸色，收了剑，惊疑不定地盯着他。周兰木拿起茶杯啜饮一口，挑眉道：“不是一直想见么？如今我拿出来，你倒是不敢动了。”

楚云丢了剑，有些颤抖地拿过那块玉佩。

触手生温，他记得这块玉佩当初的原料是当年南方上供的极品，怕浪费了这大好的玉料，是他一笔一划亲手雕刻出来，打算送与太子哥哥的。在元倾二十三年初，倾元改革刚刚开始的时候，太子在春洲台遇刺，他扑上去挡了一剑，锋利的剑刃穿透了胸膛，恰好碰上这块还未送出的玉佩，发出“叮”的一声响，竟然分毫未碎。

只是在那之后，玉佩右侧便染上了永不消散的血迹，淡红色，任凭他用尽方法也无法去除。太子将它随身携带，一直未曾取下过，只是太子死后，他找尽了整个天牢，再也没有见它半分踪迹。

他曾以为，人去玉碎，不过是宿命罢了。

没想到还有再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