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收拾好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玄北不愿坐马车,阿肆与止墨便跟在他们两人身后出了王府。
先带子其去了酒馆,几人虽然派头不大,但玄北生来矜贵的气质与一旁子其好看的模样吸引了不少目光。好在几人衣裳颜色素淡,又有人认识这个温和的王爷很快便没人看向这边了。
冬日的雅间有暖炉,刚好坐下四人。
等玄北坐下,阿肆也毫不客气的坐在他身边温酒。止墨站在门外道:“止墨在门外待命,王爷有事唤我即可。”
玄北向来不在意与这两人同坐同吃,倒是止墨每一次都见外。阿肆热情的叫她来坐着,止墨拒绝一番就要关门。他哪里肯,心道真是个倔强的丫头,布好碗筷他就起身说:“我与止墨出去吃,王爷有事唤阿肆就是。”
玄北点头还不忘调侃一番:“阿肆长大了。”
阿肆涨红了脸替他们关上门,子其看到止墨倒是坦然。
点心上的快,子其捻了一块放在口中又给小白为了一小块。
念及子其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玄北让人端了一碗红糖醪糟水。
屋外虽是寒风飘雪,屋内却是温酒暖炉,好不惬意,这是玄北这几日来最放松的一回。
止墨与阿肆坐得离雅间不远,还没到饭点,酒馆中的人虽没有坐满但也是热闹无比。楼下大厅中还有西域来的舞娘伴着西域乐曲歌舞,阿肆乐呵呵的说:“爷这日子过的太舒服了。”
对面的人听他这么说不同意道:“今日罢了。”
阿肆听了也赞同的点头,说:“世人皆说齐王是闲散王爷,可有几人知道那位打下来看都不看的折子他总是一宿一宿的批阅然后事事亲为呢。”
他们都觉得大裕若是没有齐王,如今不知道会有多少百姓怨天怨地怨朝廷,多少地方干旱洪涝蝗灾都会因灾害在大裕的版图上抹去呢。
“玄氤公主若是还在,王爷如今也不会......”
一时感慨没有注意时候,止墨连忙握住他手腕说:“可不能让王爷听到这话。”
阿肆又红了脸,止墨收回了手他还挂着傻笑道:“你说你一个女孩子习武做什么?多累。”
止墨喝了一口热酒问道:“那你保护王爷么?”
他讪讪不说话。
“我娘亲是宫女,父亲是先皇的侍卫。”
阿肆吃惊,这是止墨第一次说起自己的事情。平常他虽然对她有好感,很多时候默默的帮着她护着她,可看她永远冷若冰霜的样子,他也没想过要与她亲近。今日大概是这酒的缘故吧......
他踌躇着开口说:“宫中规矩太多,令堂......”
止墨望着楼下的舞姬缓缓开口:“死了。”
宫中侍卫与宫女私通不是小事,小则削籍为奴逐出宫门,大则处死。止墨的娘亲在家乡读过几年书,骨子里与宫中那些因为要伺候主子才习过几天字的女子不同。父母为了钱将家中最大的女儿送入了宫中,心中也许求过她一朝麻雀变凤凰,可她面容姣好却不愿做先皇醉酒时的消遣,自愿去洗衣劈柴。她被关在金丝笼中,和很多人一样渴求自由。在最煎熬的日子,她遇见志同道合的人暗生情愫并不是坏事,可她知道自己只能在这宫中耗尽一生,而他,不会像她这么蹉跎岁月,他还能成亲娶妻,能儿孙满堂。所以才会一错再错,偷偷生下了止墨。事发后她的坚韧和倔强让人不由唏嘘,无论如何不肯供出苟合的人是谁,甚至让人偷偷将已经三岁了的止墨送出了宫。
可是朱墙金瓦的宫廷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骨气的人,她死的很惨,被轮番糟蹋,被扒光了衣服丢在了乱葬岗上。
听到这里,阿肆的手已经颤抖不已了,都说皇宫中吃人是不吐骨头,真正了解了才知道比猛兽更可怕。
“他们有什么错,她又有什么错......”
止墨仍然是淡然,阿肆知她不是冷血无情,她如今忍到了极点才能面无表情。
“我记得出宫的那天夜晚正好是她被抓走的时候,是亭夕姑姑送我出来了,那时候若不是王爷......或许我根本就没有报答他的机会了。”
后面的事情阿肆就知道了,王爷救下她的时候也只有八九岁,那时候还是皇子的王爷恳求母妃就下这个孩子,她才被送到了城外。玄北本已经忘了幼年时的这件事,直到四年前止墨又回到了这个她本不想回到地方。
阿肆还记得她跪在王府外磕着头说愿意以性命偿还,想到这他又不禁感叹,真是个倔强的人。
“亭夕姑姑送我到宫门外告诉我我的娘亲叫玉墨,告诉我我的名字是止墨,让我永远记得这一切的悲剧都是皇家造成,她说不求我能为母亲报仇,至少不能忘了仇恨......”
可是,命运。
遇到偷跑出宫晚归的九岁玄北救了被侍卫抓住的她和亭夕,她与皇家势不两立的命运就变了。
“那你还记得令尊名字么...... ”
阿肆听她说的故事中得知那名侍卫可能还没有死,可问出口便后悔了。
止墨沉默了片刻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她或许是有怨恨的,母亲为了他丢了清白丢了性命,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过。
两人都不再说话,没人注意到一行人上了二楼。众人穿的朴素不惹人注意,但止墨还是移目看了过去。
几人径直进了雅间,中间一人的氅子毛领遮住了他大半脸,旁人定不会注意到他,止墨却一眼看出他是被簇拥隐藏着的。
“止墨?你在看什么。”
阿肆循着她目光看过去已经没人了 ,止墨蹙眉思考了片刻忽然恍然大悟起身去了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