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信恍惚觉得,这样的夜晚,和二十年前那样相像。
那是六七岁的自己,顶着被揍过肿起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满是淤青的身子,趴在窗台前望着似乎永远不会亮起来的夜,耳旁仍是不堪入耳的骂声。
六岁的自己,盼着阳光早点回来。现在的自己,依然在等待着天明。
南都像是个温室,一年到头温和湿润的气候,满城的花开,满眼的繁华,即便是夜也不会冷清。
那年他与许朗分手,直接奔了南都。在那里的四年,余风信不得不感叹南方的风土的确养人,身上的刺儿都被拔去,磨的圆圆润润。他本来可以在南都扎根,平平淡淡孤孤单单一辈子也过去了。
可是他不肯,凭什么他的人生从开头就注定这么烂,这么庸庸碌碌,他做错什么了?
所以他不甘心,北城是他的根,他爱的恨的都在这里,有些事未了,他就是放不下。
那不如就,先放下往日的介怀,重新来过?
———
到了后半夜,喧嚣了半宿的酒吧才渐渐安静,在震耳的音乐中躁动的人群接连离去,隐没在黑暗中。
老李独自坐在空落落的吧台,随手擦着酒杯,叮当作响的声音在小店里清晰可闻。
男人刚想收拾完就锁门下班,却听见来自酒吧门上那串风铃的脆响,皱了皱眉。
“不好意思,打烊了。”
来人像是充耳不闻,不发一言径直地闯到吧台前抽出一把椅子坐下。老李眉眼间染上几分怒气,刚要开口骂人,但在看清那个人的面容后变成了调笑。
“可以啊,你小男朋友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许朗拒绝了男人递过来的啤酒,要他换了一瓶饮料。
“我看见他了。”沉默了许久,许朗闷闷地开口。
老李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眼前的人气度不凡,就是脸上带了一抹难得的颓气。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他喝了一大口橙汁,“可我看见江滦陪在他身边,能见证他的喜怒哀乐,我就嫉妒,嫉妒到发疯...”
“那就追回来啊!当年你不也是没皮没脸地追人家吗?”
许朗又沉默了一阵,蹙起的眉头像含着万般情绪。
“这四年真的很难熬,都说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可没了余风信的日子是真的特么不好过!”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饮料瓶,控诉一般的语调,“我想他啊...”
老李侧着耳朵认真的听,突然也觉得这两口子分明是在互相伤害。
“你不能让他猜你的心思,他不了解你,你就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两个男人之间没那么多拐弯抹角的。”老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真想把两个人按到一起亲个嘴儿再灌点酒滚个床单然后直接送去结婚!明明互相喜欢还纠结个屁!
“他是不想了解我...又不想让我了解他,就爱缩在自己的壳子里。而且这个人追紧了会跑,看松点人直接没影儿了,一个眼神不对就在脑子里演小电影,明明很敏感还非得装的一副谁都不怕的样子......”
“停停停停!我不是听你叙旧来的!我就问你一句,想不想和他过日子?”
“想。”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就去追!刚才我跟他提到你,他说你们分手的那样子,那小情绪闹的!他爱你,你也爱他,这就是你最有力的资本。许朗,我真的不想让你再过以前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了。听哥一句,你俩没跑了。”
许朗一愣,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优柔寡断的。”男人轻嗤一声。
“遇见个余风信,足够锻炼强心脏。”他苦笑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俩自己折腾去吧,再多的我也管不了。”老李说罢起身要走。
“谢谢李哥。”站起来跟在老板身后走出酒吧,男人横他一眼,拿起锁扣在门上,丢下一句话就消失在夜色中。
“真想谢就结婚时候免我份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