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
李猛说的那些事林逆涛确实都干过,而且只多不少。
实际上,他这些年经手的脏活,单拎出来一件都够判个死缓。
莫说是西城区的九成毒品交易,实际上整个源洲市一半以上的毒品流转都要被林逆涛刮一层油。因为行事狠辣、手段诡谲,心机深沉,又捏着源州毒品交易的半扇大门钥匙,虽然年纪不大,但源洲市做见不得光买卖的混混们都要毕恭毕敬的喊他一声,涛哥。
但此时这位涛哥,哆哆嗦嗦,形容憔悴,缩手缩脚,涕泪横流,仿佛轻风一吹就得应声倒地的病重模样,看着着实落魄。
因为他毒瘾犯了。
从被派出所设卡查缉逮住,到忍着剧痛趁人不备跳窗溜出病房,林逆涛先在杂物间藏了两夜一天,后又悄悄跑出来顺了一身衣服换上,到第三天清晨才混入早高峰的人潮溜出了医院。期间他要小心避过沿街的摄像头和警察,还要和越来越浓重的犯瘾症状对抗,终于当他骑着偷来的电瓶车跑到源洲市郊区时,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歪栽倒下来,沿斜坡滚落十米开外的河道边草丛里。
林逆涛玩的是白面和冰双道,白面四年、溜冰三年,期间嗑药、吃粉、叶子都沾过一点。
现在他离开白面已经五天了,五天!已经是他能忍受戒断反应的最大极限。
林逆涛倒在肮脏的泥水沟边不断挣扎,草屑泥污混着粪土糊了满脸也毫无知觉,他面目狰狞,涕泪横流,双唇紧咬,浑身关节疼痛到难以自持,四肢只能不停僵硬的扭曲、伸展又蜷缩。全身上下如油烹火烤,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仿佛体内有万只钢针要扎穿皮肤冲出躯体,周身奇痒难耐,如细小蚂蚁在啃骨噬血,又麻又痛难受的无以复加,但他却硬是一声不吭,只是把脸深深的扎进地里,仿佛想用泥土堵住大脑,遮蔽疼痛。
白面这种传统毒品之所以有毒品之王的称号,就是因为那种先毁坏你的肢体、抽笞你的神经、剥离你的血肉、让你浑身剧痛后再给予你身心轻松、愉悦、舒适、超脱的镇静之乐。
这三年来为了减少身体里毒素的富积,林逆涛总是想方设法稀释药量,熬到体瘾疼痛的巅峰才用一点药,但饶是如此,他也从来没有坚持到过第五天。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泥污中的林逆涛几度昏厥又几度疼醒,终于,他似乎能从痛觉中拿回一点自己肢体的支配权,便僵硬的动了动手指。
体瘾状态一点又一点的消退了。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艰难的蜷起身子撑坐起来,拼劲全身力气半跪半爬的摸索到水边,躬身把脸扎进水里,半晌,才从水中跃出,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有了凉水的刺激,他更清醒了些,能使力后首先便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再啐出一口血沫。
这只是暂时缓解,必须要先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于是他又摇摇晃晃的行到路边,扶起电动车,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经历了这样一个剥筋去肉的剔骨之夜,林逆涛心里其实泛起了一丝庆幸,如果真能借着这次机会摆脱毒品控制就好了,但一想到自己身处的无边地狱,想到前路黯淡,想到深重的仇恨,这点庆幸便也荡然无存。
两天后,还是那辆偷来的电动车,一路向北,行到城郊山脚下的一处农庄。林逆涛没有从前门走,而是绕到后院的矮墙下翻身跃了进去,到了院内他直奔楼梯口,贴耳在一间房门外听了一听,听到里头有细小的响动,方才敲门,三重一轻。
半晌后,木门吱呀的打开了,开门人看到来人是他后脸上微微讶异,又迅速闪身让他进去。
林逆涛进屋,走过一条狭长的通道,目光轻扫了一圈屋内的情况,这是一间老旧的砖房,屋内灯光昏暗,陈设极简,墙壁斑驳,垃圾遍地。
门边靠墙的一面挂着一台大电视,对面和两侧分别倚放着一个高高的置物柜和两套沙发,房子中间是一个宽大的大理石台面茶几,茶几上全是烟、酒、纸牌、骰子、打火机、锡纸、针管、小铁盘之类的杂物,当中摆放着一个精致的马壶,上头插着几根长长的软管,壶里的水正沸腾着,壶嘴处不时飘出一阵袅袅的轻烟。
屋内有三男两女,除了起身给林逆涛开门的那位,其余全都软绵绵叠在一起或靠或趴在沙发上,衣衫半退,肢体交缠,两个女孩画着浓重的妆,头发凌乱的披散开来,粘在潮湿且粘腻的皮肤上,已是大汗淋漓形容癫狂,只顾疯狂的攀附着身旁的肉体,见到林进来却也没有半点羞耻遮掩的意思,反而都直直的看着他嗤嗤的笑。
另外两个男的貌似更清醒一点,虽然顾不得停下动作,却都迷蒙着双眼,摇晃着道了句“涛哥。”
给他开门的那位也锁好门退回屋内,边走边满脸关切的问。
“涛哥你这两天上哪去了?”
林逆涛没答他的话,却问
“虎哥呢?”
“在里屋。”
林逆涛不再言语,只是走到茶几边拿起上面的烟盒,抽出一支放在鼻子底下轻轻嗅了嗅,开门那位以为他犯瘾了,连忙谄笑着过来说,“涛哥,这烟只卷了叶子,不够劲的。”
林逆涛略一停顿,把烟放下。却突然抄起手边的烟灰缸,一把砸到开门那人的头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难,那开门人像是早有警觉。一低头迅速躲过挥来的烟灰缸,边躲边往门边退,准备夺路而逃。
林逆涛动作更快,瞬间跃起蹿到那人身后,一脚踢中他的后背,将其蹬倒在墙上,紧接着上前踩住那人腿弯,再折过他的左手,那人猝不及防整张脸撞到了墙上,顿时鼻梁一酸鲜血直流,又被林逆涛制住手脚,吃痛的跪倒在地,林逆涛便用另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整个脑袋往墙上撞!
那人被撞的眼冒金星,疼的大叫“涛哥!涛哥!有话好说!虎哥救我!”
“小涛。”里屋有人走了出来,边走边问“你干什么呢?先放开阿强。”
“是啊涛哥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开门人连声讨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