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溪, 地小, 物丰,民风开放。
许是天气炎热之故, 相比起保守的渊人,泸溪人的衣服大多暴露得多, 人们说话也更淳朴豪情。
日将西落, 月自暗出。
江白鸦与解青山并辔而行。
一路缄默。
却也一路太平。
待交了通关公谍进了城, 解青山终于问道:“姑娘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江白鸦道:“既已至, 不如分道。”
解青山:“唐谷主嘱咐我多加关照姑娘。”
江白鸦:“不必。”
说着,他拉起缰绳, 调转马头, 道,“少侠也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罢。”
也不管解青山怎样,便径自离开。
……不知怎的,总觉得不能跟这人一起走, 心里毛毛的。
解青山并没有紧追不舍地跟上来。
于是分开。
江白鸦一路问道,最终行至一个地方。
青楼朱瓦, 莺飞燕舞, 小曲咿呀。
他站在门口, 头上是诏兰飞入。
风月不分国界,这也是个供人消遣的地方。
就是高级了些, 你要想在这地儿待上一夜呢, 不花上几百两银子可不行。
有一个老鸨打扮的年轻女人走出来, 见到江白鸦,飞快迎上去,一只手伸出,想晚上后者胳膊。
忽被另一只大手从中拦截。
“鸨儿,这大庭广众的,拉扯一个姑娘不好吧。”
男人一身劲装,斗笠盖面,身负宽剑,剑把上红色剑穗在风中左右飞扬,裹着护腕的手看起来格外有力。
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强横气场。
是解青山。
那鸨母到底只是个弱质女流,一时间被吓住,脸上一片空白,嘴唇微抖。
江白鸦道:“解少侠,你放开。”
鸨母才反应过来,娇滴滴道:“哎呀这位少侠,有话好好说嘛,作甚动手呢,可弄疼奴家啦。”
解青山收回手,看向江白鸦:“你来这里做什么。”
声音里隐隐有些怒气。
江白鸦道:“与解少侠似乎无关。”
解青山:“你师父将你交付于我,要我保护你。”
……交付?
江白鸦道:“师父只说同路,不曾说过在泸溪也要少侠时刻跟‘紧’我。”
他着重了“紧”一字。
解青山冷哼一声,转而道:“姑娘莫非是银子太多,客栈花不掉,要来这勾栏挥霍?若是真用不掉,不如请在下吃一顿好的。”
江白鸦也冷笑道:“怎么,这地方我来不得?更何况,我有钱,也不会请少侠这等畏首畏尾之辈吃饭,忒不下饭。”
他的语气很有些冲。
——若是曾经,别说是这样了,解青山就是站在十米开外江白鸦都能察觉到,如今却是不行了。
难免有些恼火。
这种失误,太要命了。
解青山一语点穿:“姑娘这是……恼羞成怒了?”
江白鸦猛地看向这斗笠男。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在喷火——
一定是凤蛊在燃烧。
这一瞪,才发现,这解青山足足比自己高了半个头。
戴了斗笠,就几乎高了大半个头了。
解青山无视了两道火视,道:“是因为来这等地方,还是因为没钱,或是因为……”
说到这里,他抬了抬下巴,闲闲看了江白鸦一会儿,似是欣赏够了后者露在外的上半张脸的神态,才慢悠悠道,“或是因为,姑娘只是不想叫区区在下看到你来这里?”
“……”
一股诡异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江白鸦的眼睛下意识眯了眯,脑中飞速运转,总觉得好像抓到了点什么。
“罢了,”解青山恢复成那般君子做派,然后很翩翩风度地对鸨母说了声抱歉,更翩翩风度地拿出一沓黄褐色的纸,道,“我受人所托,与姑娘同道而来,他去哪,我便去哪——鸨儿,这是九千两,够这一晚上我说了算么?”
九千两。
——两国流通货币市面价虽不同,但泸溪的物价甚至比大渊更低。
这也就意味着,泸溪的“九千两”,几乎能抵上大渊的一万两。
一万两一夜。
要什么姑娘没有?
壕无人性。
江白鸦二话不说,直接往里走。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个解青山,一点都不。
还解什么青山,怕是夜行船。
他要了一间最上等的房,反正钱不是自己出。
解青山随后跟了进来,倚在门框。
江白鸦不理他,自顾自整理行李,拍床铺,不发一语,仿佛根本没解青山这个人。
于是若是解青山自己不开口,还想装逼,就只能继续尴尬地依着门框。
即使如此,解青山依然并没有开口。
他只是继续靠在门框上,不进不出。
不过他的目光跟着江白鸦,江白鸦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落在后脑勺,又往下,顺着颈子到蝴蝶骨,顺着脊背到封带束起的腰。
最终在脊椎尾巴顿住,目光若有所思,细看,还有些小心翼翼。
江白鸦无所谓地继续手里事,弄完后,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