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渐早早起了,小钟端了蜂糖水并药来,又端了点心并粥碗。林渐用毕,小鼓便帮着换朝服,又拿了金鱼袋。及换毕,林渐要出门时,小鼓不由赞了句道,“这大科绫罗配着玉带钩,显得大人更俊了。”小钟亦道,“大人本就生得俊,这一身再穿上,当真俊极了。”林渐不由失笑,临出了门,又嘱道,“若是楚王府有信来,照例好生收着。”
及进了宫城,早到的官员已三两一处低声议论。又等得一炷香时候,皇帝仍迟迟不到,只成荣来宣了旨,道今日朝会罢了。林渐不当值,便自向元熙坊走。及进了门,小钟便迎道,“大人,楚王府有信来。”林渐展信看了,便向小钟道,“备马车。”
傍晚林渐带了小钟小鼓出门,只向元照坊去。马车在成春馆外头停了半晌,过得一炷香时候,小钟出来,牵了车走了。路过锦绣斋时候有人唤他,见是王大人家的小厮栓儿,手里捧着个布包坐在门口。小钟停下,他便问道,“小钟,又打成春馆回啊?”小钟道,“大人今儿又不舒服,去找顾大夫瞧瞧脉。”栓儿吐了吐舌头,“你家大人身子也忒弱,可得好生养养啊。”小钟应了道,“你这是拿的什么?”栓儿嘿嘿笑道,“我家大人前儿定的新衣,叫我来拿的。好些花样呢,你看。”说着展开布包一角,小钟看了,虽是时新花样,但皆是些极鲜艳的亮色,心道,“好俗气!我家大人从不穿这些颜色。”却不明说,只道,“大人还病着,我便先走了。”栓儿道,“你快去罢。还有件袍子要拿,我得再等会儿,就不同你一起走了。”小钟便同他道了别,自回了元熙坊去。
林渐乘了榕藻的马车一同去楚王府,楚王亲卫统领章较出来迎了,道,“林大人,顾大夫。殿下有些急务,我亦要相陪。劳烦先在后园等等。”唤了仆从来,领二人去后园。后园有一个小小亭子,榕藻同林渐在亭内石桌前坐了,过得片刻,便有仆从端了两盏茶并各色点心上来。榕藻揭了盏盖,见是极好的龙井,啜了一口,自笑道:“可是叨光了。”又唤林渐,“快来尝尝!殿下好大方,这只怕是今年的头春,你瞧这一芽一叶初展,必是贡茶,外头再买不到的。”林渐初时只摇手,但拗不过榕藻再三相劝,便端了茶盏,只轻抿了一口,又将盏盖原样合了,一旁搁了道,“果然好茶。只可惜多饮不得。”榕藻道,“平素也罢了。你这两日的确该少饮些。”唤了仆从来,道,“府上龙井甚好,可惜林大人这两日喝不得这个,不知可有花茶一类么?菊花茉莉皆可。”林渐摆手道,“不必麻烦,温水就好。”仆从方应下,便见叶贯摇着折扇,大大方方进了园门,见了他二人,便径直向这处来。榕藻对林渐笑道,“会融来了。”又转向那仆从道,“便劳你再上一盏龙井。”那仆从连道“顾大夫客气了”,自去了。
及叶贯近前,林渐见他今日穿了件崭新的胭脂色宝相纹衫子,将那富贵风流意态显了十分,便同榕藻笑道,“你瞧会融这件衫子做得好,衬得人越发标致了。”
叶贯一字不漏听了,便笑道,“偏你会打趣。若说标致,这里谁又是不标致的呢?便不说有文,水绿这样的浅色,也只你能穿出几分风致。”
这时仆从又端了茶盏上来,分别奉与叶贯林渐,道,“叶掌柜的仍是龙井,林大人这盏是新泡的白菊。先前的茶盏可要收了么?或是再添些点心?”林渐道,“有劳了。跑这许多次也辛苦,就先搁着罢,最后一并收。你去罢,我们说会话。”
仆从应下去了,榕藻便道,“会融,最近生意可好么?”
叶贯道,“生意倒也罢了,眼前正有一桩愁事。你们知道我那个账房刘先生,踏实可靠,在饶裕居已几年了。前儿同我说,老父不幸没了,家里老母无人照顾,他须得回南郡去。事发突然,我也不好拦,只得罢了。”
榕藻道,“为父守孝也罢了,若是为着他老母,你不若同他说,出钱将她接来,好生安置?”
叶贯道,“何尝是没提过的。只是他老母身子不好,又极恋故土,这条路却是走不通的。”
林渐道,“那他也没个徒弟之类,暂顶一阵呢?”
叶贯叹气,“他倒是有个徒弟,只是才收个把月就出了这事,便我有心让他替了,实在也没法上手。这下饶裕居的账少不得我亲自来看,实在费力费神。月初也罢了,到得月末,还不知怎样兵荒马乱。”
榕藻道,“那便趁着这些时日好生物色,想来也能得好的。”
叶贯点点头,又饮了一口茶。抬头时,便见一人进了园门,似乎犹豫了下,随即向小亭处来。走得近了,榕藻见了他面目,低呼一声,略有些讶异。叶贯与林渐却皆不识得,对视一眼,向榕藻低声道,“有文,你识得这人?”。
此时那人已拾级而上,榕藻便不好答,只略点了下头。那人到得亭里,见了榕藻,亦是一愣,随即笑着见礼道,“顾大夫。久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