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颔首，“品貌才学那些皆不必提，只他为人稳重这一点，不晓得胜过多少世家子弟，陆氏遗范于此可见一斑。成逸若在，见你必定欣慰。”

“成逸”乃是陆颐祖父陆致表字。白羽以“成逸”相唤，显见当时情谊颇深。只是这些陆颐却不晓得，白羽亦从未提及，此时要细问却也不能，只得道，“两位大人谬赞了。”

邹况笑道，“如今朝中年轻一辈，你们是顶尖的人才，假以时日，必可成就大业。不是老夫妄言，此后陆氏重彩，陆大人当再添一笔。”话锋一转，道，“老夫一生无子，只得两女。长女含霜已嫁与晋王殿下为侧妃，现下老夫有意将次女含露许与陆大人，不知意下何如？虽则陆大人双亲弃养，但祖父在时却同白相颇为交好，我便做主亦请了白相来，若陆大人有意，也权作父母之命了。既已有父母之命，焉能无媒妁之言？听闻林大人与陆大人同寮共事，私下亦颇为交好，想来行媒一事，林大人最是合适人选。”

此言一出，陆颐惊讶非常，下意识望了林渐一眼，急忙辞道，“老大人厚爱，陆颐感激非常。但实不相瞒……”

邹况道，“你也莫急着推辞。老夫便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返京后，晋王殿下与我提过多次，只道对你才华颇为赏识。含霜来探我时亦提及含露婚事，劝我留心在朝中择选一番。老夫留心择选，只觉旁人皆不成事，唯有陆大人一表人才，老夫很是喜欢。陆大人结了这门亲事，便算得皇亲国戚，来日富贵荣华，必定更上一阶。”

林渐闭上眼睛，只觉邹况此后的话，是一句也听不见了。

果然果然，这哪里只是普通许婚。早该料到的，是借许婚之名，行拉拢之实。居贞若是应下这桩婚事，来日帝位一事，便不得不与晋王同一立场，又如何能应？何况……

“白相，林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白羽只是沉吟，林渐只觉心中剧烈一疼，一时竟连话亦说不出。陆颐将他情状瞧在眼里，只觉焦急，未及多想便直直辞道，“多谢老大人，但此事陆颐只怕要负了老大人美意。陆颐无意做皇亲国戚，亦无意享富贵荣华，何况……”顿了顿，对上林渐目光方续道，“于政事，于婚事，陆颐心中皆有打算。晋王殿下青眼，陆颐惭愧，敬谢不敏。含露小姐再好，我心匪鉴，不可以茹。是以恕难从命。”

邹况道，“陆大人这是一时意气，何妨再考虑考虑？不若老夫等你三日，过得三日，你再与老夫答复。”

陆颐只是推辞。林渐只觉心中一时酸苦一时清甜，虽极力忍着，仍于这不停歇的翻搅中，觉出阵阵晕眩感来。

白羽清了清嗓子，圆场道：“依我看也不必三日。儿女婚事究竟比不得旁的，此后相携数载，半分勉强不得。不若陆大人便回去考虑一晚，明日朝会再予答复。”

话已至此，邹况自无异议，陆颐也只得应了。邹况便道，“今日天色已晚，老夫便不留你们了。陆大人，老夫明日等你答复。”

陆颐颔首，起身见了礼。林渐亦欲见礼，起身时却身形一晃。陆颐在他身侧，下意识去扶他，林渐微微侧身避过了。白羽见状，不动声色地看了林渐一眼。

邹况问道，“林大人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么？”

林渐只道，“无妨。想是府上酒太烈了，有些醉了。”

邹况道，“早知如此，当教你少饮些的。便快些回去，好生休息罢。”

林渐笑应了，向白羽邹况各见了礼，也不等陆颐，自向外行去。此时邹况已回转了，白羽与陆颐在后相随，陆颐见林渐步子有些不稳，不自觉流露出焦急神色来，便要上前去扶。白羽看在眼里，眸光一闪，随即向陆颐微微笑道，“才赞了你稳重，这时倒不显了。林大人摆明了不要你扶，陆大人又何必急呢？”

陆颐听得此言，不由赧然。只得道，“白相教诲得是。”又见了礼，便去寻林渐。

两辆马车停在一处，林渐却未上马车，见得陆颐来，只催他快走。陆颐晓得此处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仍不放心道，“于磐？你还好么？”

林渐只低低道，“还好。……邹况好深的心思。你快去罢，明日再说。”转身自上了马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