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销假已是五日后。当值毕自集贤阁回元熙坊,方进得家门便接了楚王的密信。
小钟忧道,“大人身子才好些便这样操劳,不若推了罢?”
林渐微摇一摇头,“这次事情要紧,却推不得。”顿一顿又道,“何况这次病这一场,原也是我……”叹了口气,低低道,“罢了。”
小钟便道,“那大人好歹多穿些,今儿雪重,外头冷得很,切莫着凉了。”
林渐笑道,“奕京天寒,你当只你晓得,殿下不晓得么?依例冬日里皆在暖阁的。”
小钟愣了一会儿,一拍脑门笑道,“大人说的是,我却忘了。”
到楚王府时方知果在暖阁。奕京腊月本是天寒地冻,暖阁里却炭火融融,梅香幽幽,别有一番韵致。那插瓶的绿萼开得极好,细辨之时,可不正是后园所折。
待到见礼坐定,陆颐先同林渐将那日邹况相邀一节与众人讲了。
楚王打趣,“听闻他家女儿生得极美,居贞未有家室,若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当真应了这门亲事,倒也是情有可原。”
章较叹道,“如此境地,殿下竟还有心调笑。”
楚王笑道,“苦中作乐罢了。”
陆颐颇坚决,“苦中作乐自然好,只是殿下这可是说笑了。此事我若应下,岂非背叛殿下?再者他家女儿我瞧着也不过尔尔,如何能有惊为天人之说?”
楚王笑道,“居贞一向宽和,此次却有些不同了。自然,这种事勉强不得,我也不过顽笑罢了。果然居贞心气高,他家女儿尚且瞧不上眼,却不知将来眷侣若成,当是怎样人物呢?”
榕藻叶贯已晓得林渐心事,此时便皆看向陆颐。陆颐听得这句不由望向林渐,一霎四目相对,彼此虽无一语,眼底却有情意暗藏。片刻方转了视线,向楚王道:“并非我高傲,只是已有相知之人,此心却再不能另与。”
楚王笑道,“居贞竟已有心上人了,怪道不肯结亲。不知却是哪家闺秀,她可晓得你心意么?”
陆颐掠了一眼林渐,缓缓道,“并非女子。虽未明言,但我信他必知我意。”
楚王笑道,“你倒同会融一路。如此说来,他同居贞必是两情相悦了,这却再好不过。我们便等你们水到渠成那一日。”
陆颐听得这句,便向林渐望去,见林渐却正望了那绿萼出神,唇角有上扬的弧度。他思及初见一节,不由微微笑了。
片刻余衡道,“居贞身居要职,这邹况有拉拢之意原也并非说不通,只是当着白相拉拢,这倒有些奇异。便不忌惮于磐,莫非也不忌惮白相么?”
陆颐苦笑,“哪里这样简单。你当邹况全为着拉拢么?白相不结党,朝中人人皆知。今上无子,帝位不稳,但此事白相意见显然分量不轻,诸王谁得白相支持,便是有了极重的筹码在手里。是以邹况这一场宴,能借着我拉拢白相最好,但邹况也清楚白相未必便会轻易同意,是以还有另一层意思。”
余衡略略思索,惊道,“难不成……竟是示威之意么?他敢公然如此,意在敲山震虎,不教你们小瞧了他势力?果然果然,我还道想不通,原来竟有这样多关窍,这邹况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话已至此,诸人眉间皆有忧色。榕藻道:“这邹况此番在居贞处碰了个软钉子,只恐未见得便这样罢休。”
林渐道,“话是这样讲。但自打随了殿下,多少大风大浪都经了,便他再要如何,我们难道还怕了他去?”
楚王笑道,“于磐这话说的是。小心是小心,但也莫太过了,弄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反不好了。”
众人纷纷称是,楚王又道,“年关在即,除夕宴饮毕,新岁照例是七日假,你们也可好好歇歇。”
榕藻便笑道,“殿下一向关怀我们。旁的也罢了,正月初三是于磐生辰,不知殿下可备了礼么?”
楚王笑道,“究竟你同他是自小的情分,又与别个不同。他尚未开口,你倒先问起我来,生怕我忘了。如何能不备呢?到时还是命人送去。”
叶贯见榕藻只是笑,却只拿眼瞄着陆颐,已解其意,便笑道,“我们却都不得空,居贞,于磐这个生辰,便劳你陪着过了。”
陆颐道,“这个自然。便你们不说,亦要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