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颐便道,“此刻只你我,怕什么?”
林渐笑道,“我能怕什么呢?左右不是宫里。去湖边走走罢?”
陆颐应了,二人便向镜湖行去。袖中双手离得颇近,却究竟未曾牵上。
到得湖边,林渐见湖面上冰已实了,便向陆颐道:“你瞧今岁果然冷,这冰已结得颇实了。”
陆颐颔首,“毕竟京郊,又比京里更冷些。不过春日想来不远,到时也便融了。”
林渐笑道,“‘检尽历头冬又残,爱他风雪忍他寒’,好在亦要过去了。你返京头一年便遇上这些事,未免也太辛苦。我只盼今春能好些。”
陆颐笑道,“一时辛苦算不得什么,只盼殿下大业能成。何况在朝为官,哪里有不辛苦的?你我原是一样的,莫非我辛苦,你便不辛苦么?”
林渐望定面前人,片刻方道,“自然辛苦,只是亦是前事了。现下得居贞相伴……虽食荼知苦,亦甘之如饴。”
陆颐知他心意,便笑道,“我亦如此。”
二人沿湖缓缓行着,不觉走出颇远。再看时,已转到了镜湖另一侧。此时却不见梅,湖畔皆是垂柳,只是群枝已枯。林渐不由道,“你瞧这却巧思。夏秋有柳,春冬有梅,如此一年四季,皆有好景可赏。”
陆颐道,“花木有时,原是如此。你瞧殿下后园便是一年四季皆有可赏之景。”
林渐笑道,“殿下独钟花木,自然多置些。”
陆颐道,“这也罢了。听闻晋王爱马,府里有不少良驹,皆宝贝似地养着。”
林渐道,“晋王还是少年心性,骏马美人,哪有不爱的。”
陆颐笑道,“晋王岁数怕比你我还长些罢?眼见也是而立之年,还道什么少年心性。说起这个,怎的晋王迟迟未立正妃呢?”
“正妃人选事关重大,仿佛之前先帝说是要亲自为晋王指婚。但仁武二十一年后朝中风波不断,此事究竟也未曾定下。其实这也没什么,你瞧齐王不也无正妃么?”
陆颐道,“齐王却又有些不同,听闻不止正妃,连侧妃妾侍也无,难怪膝下无子。”
“想来是征战沙场之故罢。究竟也顾不上这些。”
“也是。倒是殿下早早定了。”
林渐笑道,“所以说殿下聪敏。若论奕京富贵,又有谁比得过叶家呢?”
陆颐便问,“如此,会融便是因为叶氏才同殿下交好么?”
林渐摇头,“这却不是。叶家人丁兴旺,这叶氏同会融虽说都是叶家血脉,究竟关系也不甚近的。我瞧会融这些年来也不甚容易。”
陆颐笑道,“想来家大业大虽说是好,但也有旁人不晓得的苦。怀芷同会融一处,不晓得此后如何。”
林渐忍俊不禁,“你倒替怀芷操心起来,会融难道还能委屈了他么?”
“这倒也是,会融一向是有担当的。你瞧日头高了,我们沿那边回去罢?”
林渐应了,二人复向雪园行去。待上了马车,陆颐问道,“走了这半日,可累了么?合味楼的寿面做得好,不若去尝尝?”
林渐笑道,“也好。用过饭便回元熙坊罢,你也同我瞧瞧他们都送了些什么礼。”
一时马车便向元照坊去。待二人回返后,小钟小鼓便催林渐去瞧礼。看楚王府的礼时,却是一束上好的湖颖。
林渐笑道,“说是不要重礼,殿下还是送了这些。”
陆颐道,“多有什么要紧,便留着慢慢用。究竟‘笔中之冠’,善琏笔工最佳,留些亦不枉的。”
林渐笑道,“我原只用宣笔,倒也用不上这许多。居贞既喜欢,不若送你一半罢?”
陆颐辞道,“殿下与你的生辰礼,你倒送了我,只怕不好罢。”
林渐笑道,“有什么不好?那殿下与你的蔷薇露,你怎的又给我尝了?”
陆颐无言以对,只得笑应了。林渐又去看叶贯并榕藻的礼。他二人当时满口应下,都道既不要重礼,便送些寻常之物,但却最最用得上的。林渐先看了饶裕居的礼,却是一个小小布包,打开一看,不由面上微红,一时笑道,“会融送我这样礼,不知怀芷晓不晓得?”陆颐来看时,见皆是春宫册子,足有六七册,描画比之前那册还要精细些,不由愣了,半晌方道,“会融怎的送这个与你,别又是包错了罢?”
林渐笑道,“错了一回也就罢了,还有下回,你当挽孤斋的招牌是任人砸的么?”取了一册,翻与陆颐看道,“你瞧这里页精致,画工纤细,只怕是他特意在挽孤斋定的,市面上未必见得到呢。”
陆颐瞧了一眼,便即挪开眼道,“好罢。”
林渐将书册搁了,笑道,“不知有文送我些什么?”便拆起成春馆的礼来,去了包裹,见是个极精致的锦盒,里头皆是瓶瓶罐罐,还有数个小圆盒,均做得甚是精巧。
陆颐奇道,“这是什么?我却不晓得。”他问林渐,林渐却也不知,便取了一个瓷瓶打开,见里头却是金黄的油脂,还带些木樨的香气。稍一思索,已知是何用,面上登时更红。将瓶子放了,笑骂道:“偏他两个不正经。”
陆颐见得瓶中所盛已解其意,又见林渐含羞,不由心下怦然。望了一眼林渐,只不知该说什么。
林渐颊上绯色愈浓,“陆大人现下晓得了。”
陆颐道,“是。”咳了一声,又道:“于磐,其实他们也是好意……”
林渐掠了陆颐一眼,“共效于飞之愿,如何不是好意?”顿了顿,低低道,“……陆大人都拿一半去罢。保不定哪一日便有用武之地了。”
陆颐再未料到他这一句,品他话中意思,一时顿如雪狮子向火,人已酥了大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