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亦敛了笑容,“我想要的东西从来只有一样,你可莫同我说你不知。既然晓得,我们便说个明白,你当真不考虑同我联手?事成之后,我保你子孙世世亲王爵,荣华富贵享不尽。”
楚王淡淡道,“先帝尸骨未寒,你便起了这样心思。那我便也明白告知你——恕难从命。”
晋王怒道,“你莫非想保他么?他长久不了,你且看着。日蚀便是预兆,不出三年,大渊帝位必定有变。”
楚王面上神色无波,“你既如此说,想来定有万全准备,又何须我同你联手呢?”
晋王道,“三皇兄最得民心,这一点我们却都比你不如。你不若应了我,我即刻进宫求见皇兄,请他放你出来。”
楚王不置可否。“不必了,你走罢。今晚的话我只当你从未说过。”
晋王怒极反笑,“到了这一步竟还这样硬气。也好,我便瞧瞧,你能硬气到几时。”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头道,“对了,险些忘了告诉你。那位名满奕京的饶裕居叶掌柜,自淞州城去澎州时不幸遭了流寇,现下生死未卜。听闻叶掌柜同饶裕居那小账房感情甚好,你说若是那如花似玉的妙人儿晓得自己恐怕已成了未亡人,不知该如何伤心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身影渐远,不久便望不见了。
黑暗中楚王松开手,手心里一把稻草,已揉得尽碎了。
但转机来得比想象中要快。
第三日朝会时,便有诸人进谏,言听得楚王殿下下狱,京中百姓群情激愤,联名请求将楚王殿下释放。众臣有年岁高者,亦以孝悌之理苦谏。林渐陆颐亦态度坚决,支持将楚王殿下释放。众意如此,邹况同晋王便有心阻拦也难以开口,皇帝虽当面不置可否,私下却还是命人放了楚王,便算此事结了。
楚王回府时,众人皆等在府内。楚王方进了正厅,连衣裳未换便向章较道,“你命吕殷吕毅领些得力的兵士,护着有文向淞州去,今日便出发,务必要寻到会融下落。切记乔装,莫露了行迹,莫教唐涉发觉。——但愿还不晚。”
章较应了,余衡已急道,“殿下!不知他……”
楚王神色疲惫,“四皇弟告诉我,会融取道淞州时遭了流寇……现下生死未卜。”余衡听得前半句已面色雪白,待楚王语毕,人已摇摇欲坠,全靠榕藻扶着才未晕去。榕藻慰道,“怀芷莫担心。只要寻得他,尚有一口气,定为你救回来。”
余衡含泪道,“那若是……若是……”
陆颐忙劝,“怀芷切莫这样想。会融吉人天相……必不至如此。”虽是如此,心下却也并无把握。余衡这时突然站起,狠狠抹了泪决然道,“我随你们一同去。他若死了,我也不活了,就同他葬在一处。” 林渐见余衡情状心下不忍,正要劝时,余衡向他道,“于磐,你不必劝我。我说句不中听的,若今日生死未卜之人是居贞,你难道能坐视不管么?居贞若先去了,你还能独活么?”
林渐如何不晓得余衡是伤心过度才如此作比,但听得此句仍觉不祥,一时面上丁点血色也无。陆颐要安抚时,却怕余衡触景生情,实在进退两难。楚王叹道,“罢了,怀芷既要去,便随他们收拾东西去罢。”
余衡应了,林渐陆颐便向外送。余衡走了几步,忽向林渐道,“于磐,我方才是胡乱说的,你同居贞必不会那样。我便向你赔个罪,你莫恼。若我回不来,也不算欠了你这一句。不必送了,快回去罢。”
楚王去别室沐浴更衣时,林渐陆颐只在屋内等。此时已很晚了,房中高烛垂泪,映着凉冷夜色,便成十分凄清。林渐思及余衡此前话语,虽知并不至成真,但心下依旧惊痛,神色便不自觉露了几分。陆颐便拥了他安抚道,“怀芷是伤心过甚,不是那个意思。你莫同他计较。”
林渐抱着陆颐,将脸埋在他肩窝里,侧耳听他的心跳。那心跳极稳定,一声一声提醒着他,眼前的人正好端端地,毫发无损地站在他面前。林渐突地将他环紧了,急切道,“居贞,你同我说,你定不会有生死未卜那一日,不会先我而去,留我独活。你快同我说,快说……”
陆颐任林渐紧紧抱着,一手环在他腰上,一手自上而下轻轻抚着他的背。
“于磐,我答应你,定不会陷于险境生死未卜,不会先你而去留你独活。”
屋内相拥的身影被烛光一照,便遥遥映在门扇上。楚王在外听得分明,本欲推门的手悄无声息地放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