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旬时候奕京连降几场急雨，林渐染了风寒，恰巧近日朝中无事，便一连几日告了假在家，只趁日头好时在院中晒晒书。谁料旬休那日，却出了一桩意想不到的事。

林渐方将书展了，听得有人急急叩门，便走去将门开了。见得来人，却是祝蓍，面上神色极为焦急，方进得院门，登时跪下道，“下官斗胆，请林大人相助！”

林渐一惊，忙扶了人道，“出了何事？你先起来，随我厅中说。”

祝蓍连连点头，到得正厅，便还要跪，林渐止了，他便在下首坐了，一面求恳道，“大人！求您救救行流，救救下官罢！下官无人可求，只能来求您了！”

“行流……向决？你同我说说，究竟发生何事？”

“大人，昨日晚间我本同行流在合味楼用饭，结果不知怎的，饭未用完便晕了。醒来时候却在个黑漆漆的屋子里，看着像是地牢。我醒后不一会儿便来了人，那人蒙着面，只同我说，晋王殿下的孩子十月中旬出生，到时命我卜卦，必得是上上卦，问我记下与否。我犹豫着不应，那人便道，你若识相，最好便应了，否则还有千百种办法，教你不应也得应。我留了个心眼，便假意问他，我若奉命行事，事情办好，不知可有赏赐。那人笑说，只要你应下此事，签字画押，登时便可放你出去，此后依言行事，金银自然少不了。随后又转了冷脸道，你若不应，殿下处理了你们，自有人应。我便问他，不知与我同来的那一人可在，他只道另在一处。我思来想去，只得先应下出来，再想法求救。”

林渐道，“不将你二人关押一处，想来必是担心你二人共谋。你现下来我这，若是晋王知晓，又当如何？”

祝蓍道，“大人不必担心。那些人将我放出，命我此事不得使人知晓。我来您处前，又拜访了几位大人，说了些有的没的。若有人问时，大人也只道，您这场病来得突然，便想找我看看，别是冲撞了什么。”

林渐颔首道，“向决现下还未出来么？”

祝蓍道，“大人，行流性子最直，如何能假意应下？且他又同我不同，祖上有一块铁券，等闲杀不得。是以晋王以死相挟，在我这便罢了，在行流那儿是走不通。谁知今早听闻，行流昨夜醉后行为不检，竟逼奸了邹大人的爱女，现下困在邹府，眼看就要定罪。此事奕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大人想来居家未出，是以不知。我二人昨夜滴酒未沾，行流同我两心相悦，又如何能逼奸那邹氏小姐？必是为着行流不肯，晋王出了阴招。行流是我心爱之人，我此生认定他一个，万万不能让他有个万一。求大人相救，此事该如何是好？”

林渐皱眉不语，片刻唤来小钟，耳语一番。小钟点点头，出门去了。

林渐道，“你稍后，只道可劝向决，要求同他见面。教向决不管如何，一口咬定自己不能人道，死不承认同邹氏小姐之事。再教他向晋王服软，只道已晓得晋王手段，不欲背了污名，从此潜心投诚，应下此事，签字画押。若晋王不应时，便教他找人来验。邹况必不肯拿自己亲女贞洁作赌，此事定经不起检验。晋王晓得此节，且目的本便在挟你二人为那孩子造势，你们若肯了，他目的达成，便不会再如何。”

祝蓍道，“可行流并非不举，如何能……”

林渐道，“那晋王同邹况所言，你信么？”

祝蓍道，“自然不信。行流绝不是那样人！”

林渐道，“这便是了。我已命小钟替你求了药，你趁人不备，将药与向决服下，可保再无破绽。若晋王执意不肯，教他只道要请人验身，闹得越大越好。晋王此事本就理亏，邹况亦不舍爱女，定不会教人真查。”

这时小钟已跑了回来，将药交与祝蓍，又交待了用法。祝蓍点点头，向林渐深深拜下。林渐扶了他起身道，“你快去罢。无论如何，教他先出来，只要出来，总有回旋的余地，之后再寻我商议。”

祝蓍应下去了，林渐站在院中，重重叹了口气。

小钟忧道，“大人，您这法子真的行么？”

林渐道，“怎么不是问我因何相助祝蓍么？”

小钟道，“这我如何不晓得，大人相助祝大人，是不忍心，加之由己及人罢了。我是担心万一这祝大人救不出向大人，可怎么好？”

林渐微微摇头，“不会。你只瞧此事他诸般应对便知。假意相应，脱身为上，见其变通；各家奔走，掩人耳目，见其周密；不畏上位，直言求告，见其胆识；情比金坚，矢志不渝，见其心性。他必然能救出向决。”

小钟道，“如此便好。只是这向大人吃了这药，到时少不得还要请顾大夫解药。只能委屈他几天了。幸而顾大夫说了，这药是不伤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