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同陆颐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未过几日，晋王或对白羽独女白瑈有意一事，内廷诸人便皆已知晓。只是究竟事关白羽同晋王，是以众人皆心照不宣，亦无人拿到明面上议论。
楚王府暖阁内，章较取了盏茶叹道，“晋王这是一计不成，又出一计。”
榕藻恨道，“怪道他迟迟不立正妃，原是早有打算。”
叶贯疑道，“白相家风极正，如何能允独女同晋王私相授受？”
楚王语中颇有几分无奈，“只恐初时白瑈也未必情愿。但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何况四皇弟生得一副好样貌，又素来有手段。你瞧他那些侧妃，哪有一个不对他死心塌地的。白瑈究竟是闺阁女儿，若生了心思，只怕也抵不住的。”
陆颐道，“朝中诸人皆知白相独女甚是孝顺，每至冬日里，皆随马车送白相进观成苑，只候在永兴门外。待朝会毕，接得白相，再一同回返。这本是白瑈一片孝心，倒教晋王钻了空子。算好时辰，只作偶遇，寒暄一番，再作深谈，端的是近水楼台，一来二去，还哪有不得月的？”
林渐续道，“白相膝下有三子，老来方得了这一个女儿，自然是如珠如宝地疼着。若白瑈真于晋王有意，晋王再行求取，白相心疼爱女，只恐难以拒绝。但谁不晓得，白相德高望重，行事公允，更兼绝不结党，帝位一事上，意见举足轻重。若晋王立了白瑈为正妃，白相为了爱女，只怕纵使心中不愿，亦只得支持晋王。到得那日，殿下定然更加被动，于大业实在不利。”
余衡叹道，“想来再高风亮节的人，终究也有软肋。此事只怕难解。”
楚王道，“倒也未必，他的婚事终究还要皇兄下旨，若皇兄不肯，此事也难成。但白相若亲自开口，只怕皇兄少不得也肯了。”
榕藻道，“依我说，殿下不必太过忧心。此事变数太多，我们究竟不晓得内情，亦难料白瑈、白相同今上作何反应。不若静观其变，待消息真定了，再行商议。”
楚王颔首，众人便各自去了。待走远了些，林渐不由叹了一声。
陆颐便问，“于磐因何叹息？”
林渐望了他道，“你说晋王是真对白瑈有意么？”
陆颐道，“只恐不是，不过为着白瑈是白相的女儿罢了。”
林渐缓缓道，“这便是了。我是可惜白瑈，莫到最后方知，晋王不过是利用她罢了。白相这一辈子女皆从玉字，瑈……当真是个好名字。不过只恐这块白玉，将陷污浊之中了。”
但究竟无论如何操心，日子还是要一日一日过。很快便有另一件事，将众人的注意力自晋王同白瑈身上转了。下旬里便有各州陆续交来秋税，数目皆足，有些州竟比往常丰年时候还多些。林渐晓得这回算是补足了不少钱粮，国库不似以往空虚，面上不由多了些笑意。但想到如此一来只恐难行变法，又不免有些忧愁。陆颐同他在内室对面坐了，一面劝道，“如若此后二税次次皆足，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究竟国库亏空也有几年了，正好趁着这时候好好补补。”
林渐道，“虽说眼下钱粮一事绝不能算不要紧，但究竟只能管得一时。正如白相所说，若要治本，还需变法。”
陆颐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变法一事牵扯颇多，晋王一党在南郡十余州势力盘根错节，若真行变法，利害冲突势必难以避免。现下快至腊月，京里京外多少双眼睛只盯着秋税呢。不过以眼下势头，今岁秋税想来定是足额，只有更多没有少的，不信你且看。”
林渐轻轻道，“我信。”
陆颐牵了他的手道，“这便是了。晚间想吃什么？我命厨下熬个鸡汤，再加些参，给你补补可好？”
林渐连连摇手，“再不敢在你这儿用饭了。鸡汤原也是好的，——但若回头那厨娘再煮糊了，还哪里喝得成汤，只怕要吃焦肉了。”语毕亦觉有趣，自笑了。
陆颐忍俊不禁，“你最会打趣。放心罢，今次定教她仔细着。”唤了小杉来吩咐毕了，又向林渐笑道，“药补不如食补，今冬好好给你滋补一番，明春身子定能更好些。想来有文若晓得，也定赞同的。”
林渐笑道，“多谢你。”忽然想起一事，忙唤了小钟来，取了纸笔写了一个小小字条，命送到成春馆去。待小钟去了，方回了陆颐身边坐了。
陆颐奇道，“想起何事了，这样急？”
林渐掠了陆颐一眼，面上微红，“也不是什么大事……说起来，你亦晓得的。我们那晚已……按理该告知有文，好教他向会融要那屏风去。谁料前些日子尽顾着朝中之事，倒将此事忘了。”语毕也不转开视线，只将他定定望着，四目相对间风情无限。陆颐听他提及那晚，又被他这样瞧着，加之近日朝中事忙，算来倒已有几日未曾亲近，一时不免意动，将人牢牢扣了，抵在榻上便吻起来。林渐低吟一声，微微仰头回吻。同他缠了会儿，见陆颐仍没有收的意思，腰上双手渐渐下移，便推了推他，低低道，“陆大人，现下可是白日里，不好便这样罢……”
陆颐低喘了口，“我晓得。只是几日未有……一时有些情不自禁。”
林渐微微撑起身，在他耳边笑道，“既然如此，今晚早些歇罢。”侧头寻了他喉结轻吻了一下，陆颐以为他要挪开时，他却又在那处微微用力吮了吮，吮毕犹嫌不足一般，又探舌舔了一舔。陆颐登时倒抽一口气，“说是白日里，偏又来招我。你若再如此，我可不保证能忍到今晚了。”
林渐听得这句，颇得意地笑了。陆颐见他情状，不免又按了人吻了一番。正吻得动情，外头小柏叩门道，“大人，叶掌柜同余先生来了。”
陆颐忙起了身，待吐息缓了，又替林渐理了理衣，收拾停当方道，“快请进来。”小柏应着去了，林渐悄声向陆颐道，“居贞，我鬓发可松了么？看不出来罢？”
陆颐低低笑道，“看不出来，放心罢。”话音刚落，叶贯已携了余衡来了。两下礼毕，叶贯扬了扬手中字条，向林渐道，“于磐，这可是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