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过后，奕京天气略略转暖。正月里元熙坊众人听得的第一桩大事，便是晋王果真亲自去了白羽府上，向白羽求取白瑈。紧接着又传来消息，晋王侧妃邹氏病重。

楚王自观成苑返回王府时，众人已在府内等候。见得楚王回府，便纷纷起身相迎。楚王见了章较欲言又止神色，摇头叹道，“听皇兄意思，只怕是要应了。”

章较坐回凳上，重重叹了口气。榕藻不由发急，“这才几日，怎就要应了？便是白瑈情愿，白相不是一直不点头么？”

林渐凝眉，“白相于儿女婚事上一向开明。此前不松口，料来是觉得白瑈并无此心，乃是晋王意欲拉拢。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白相估计也没有十分把握，定然要同白瑈相谈。可相谈之中，便是有意遮掩，提及心上人，小儿女情态哪里还藏得住？白相敏锐，想来是察觉白瑈对晋王动了情，是以到底还是应了。”

楚王微点了点头。“于磐同我想到一处去了。只是皇兄同我说，除却此节，白相应了这桩婚事，还有另外一番缘故。”

陆颐略略思索，“莫不是白相亦有牵制之意么？”

楚王颔首，“正是此节。白相心中唯一所愿便是大渊安定，白瑈若成了晋王正妃，四皇弟便不可能对白相的意见视若无睹，如此一来，多少亦有几分顾忌。”

余衡疑道，“这样想来倒也说得通。只是晋王司马昭之心今上未必不知，万一白相为了爱女，受了晋王所迫，一朝倒戈，今上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榕藻冷笑，“今上的如意算盘可打得好呢。白瑈嫁了晋王，晋王府若有风吹草动，还能逃过白相的眼睛么？再说白相是何样人品，是以必不会有此节。”

叶贯颔首，“有文此言甚是。只是这代为监视之事，只恐白相不屑、也不舍让白瑈去做便是了。”

林渐道，“依我说，这也罢了。哪怕并无监视一节，晋王若真要如何，焉有不告知白相的道理？白相思虑最周全，又是晓得分寸之人。是以风吹草动，桩桩件件，今上到底不会不知。”

楚王叹了口气，“我看四皇弟这次甚急，说是连雁都备下了。只恐皇兄一松口，便要去行六礼了。”

章较叹道，“这样急，只怕也是为着那邹氏病重的缘故。若是邹氏一命归西，晋王虽说也不必久守，婚事之前办丧事，终究不吉。”

余衡道，“听闻晋王登门求取时，道是愿以京郊别业为聘。可笑这别业初建时，他还道是为了邹氏安胎。不知邹氏病榻之上听闻此节，心里又当如何悲苦？”

榕藻重重放了茶盏，“妇人小产最为伤身。邹氏此前流过数胎，此后又为了造势用了催孕的药。依眼下情状，只怕药性霸道，保住那孩子已是勉强，到底也要熬得血尽神枯了。”

余衡便问，“邹氏嫁予晋王数年，邹况一直为晋王出谋划策。若邹氏撒手人寰，邹况会否对晋王心生怨恨？”

陆颐摇头，“只恐未必。正如有文所言，邹氏病得如此，同催孕一事亦有干系，此事邹况怎会不知？一是嫁出去的女儿，一是或许能坐龙椅的外孙，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他不过是弃卒保车罢了。便退一万步，此事年久，邹况即算有意抽身，现下只怕也难。”

榕藻嗤笑，“只怕他不想抽身，晋王要翻脸不认人呢。文武重臣那么多，再取个侧妃绝非难事，晋王有多少侧妃，一个邹氏又算得什么？”

林渐道，“邹况极恋富贵，必不会有意抽身。至于有文所虑——自仁武一朝他们开始谋划此事时，邹况同晋王便已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了。晋王若舍邹况，一时又去哪里找来这样心腹？且晋王极有野心，数年心血，怎会因了一个邹氏便付诸东流。”

众人纷纷点头，叶贯续道，“事已至此，虽说晋王步步紧逼，但大局如何，究竟还未定。的确，若白相因白瑈之故只得支持晋王，于我们实在不利；但今上肯走这一步，必定也是笃信白相人品。白相未必肯便妥协，可晋王这心却绝不可能消。若往好里想想，于我们反而有利也未可知。”

楚王结道，“会融说得是。旁的也罢了，今岁不知为何天暖得这样慢，你们要注意保暖，注意身子。”

众人笑道，“多谢殿下。”

又吃了会茶，楚王道，“险些忘了问。王妃的胎可好么？”

榕藻应道，“殿下不必担心，王妃胎气甚稳。且依脉象看，八成又是男胎。”

楚王便笑，“又是男胎么？王妃倒想要个女儿。”

榕藻打趣，“男胎还道不合心意，也便只有我们殿下了。殿下也别急，说不准下一胎便是女儿了。”

楚王笑道，“只恐王妃还未怀上女儿，阿惜已先添了个妹妹。你眼看着是要儿女双全了。”

林渐晓得意思，便向榕藻笑道，“这次预备择哪个字？”

榕藻笑得颇开怀，“惠然喜欢怜字。我觉得好是好，只是怕太柔了些，她长成时候多愁善感便不好了。”

林渐戏道，“有你这么个诙谐的爹爹，还怕孩子多愁善感么？依我说，怜字其实不错，得一良人，此生相怜，意思倒是极好的。”

陆颐亦颇为赞同，“怜字同惜字意思上相应，又可连而成词，更显血脉相亲之意，倒是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