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渐到州衙时,礼州州同知魏平伯、付风并通判韩枃已在衙外相迎。小钟扶林渐下了车,两下见了礼,便有小吏接了包裹,请林渐入内。
林渐在正堂坐了,微微笑道,“本官初来乍到,虽说礼州民情并非全然不晓,但到底比不得孙老大人,亦不似各位谙熟。诸事若有不周之处,还须靠各位提点。”
话落,三人反应各异。魏平伯已过知天命之年,闻言只是不置可否。付风二十出头年纪,本是极认真听着的,此时却暗暗叹了口气。倒是韩枃道,“大人这是哪里话。”
林渐将各人反应瞧在眼里,心下已晓得了七八分。此时付风开口道,“如今雪患一事最要紧,百姓皆盼着大人早日上任,谁料偏生事有不巧,大人病在了路上,耽搁了几日。这也罢了,敢问大人,如今礼州诸事未复,大人可有良策?”
林渐如何不解其中暗暗埋怨之意,面上还只是笑道,“若说良策恐算不得,但对策必是有的。只是你虽说‘诸事未复’,到底如何未复,总要待本官亲自看过,方有定论。”
付风道,“大人说的是。只是大人好歹也着紧些,不然我们等得,百姓可未必等得。”
韩枃劝道,“广莫,你又急了。你也晓得林大人途中病了一场,一路舟车劳顿,眼下方到衙里,你不请大人先安顿,亦不问大人身子如何,便催着大人理事了。”
付风恼道,“我是为着百姓,眼下这样状况,我急,莫非你不急么?”
韩枃道,“我自然急,但急也不是你这个催法不是?依我看,还是先请林大人去内衙,待大人安顿好了,我们再议此事不迟。”
林渐闻言神色一动,却到底并未开口。付风叹了口气道,“那大人内衙请罢。内衙还是孙老大人在时的布置,孙老大人既住得惯,想来大人也定是住得惯的。待大人安顿好了,再唤我们便是。”语毕转头示意,便有小吏请林渐向内衙去。
林渐颔首道,“好。待本官稍稍安顿,便着手处理赈灾诸事。”
进得内衙,诸般布置虽简素,却也十分整洁。小鼓关了房门,向林渐道,“走了这样久,总算是到了。大人便好生歇歇,明日再理事罢。”
小钟正收拾包裹,闻言便道,“今晚没有洗尘宴么?”
小鼓摇头,“方才听外头小吏议论,仿佛是没有。”
小钟不由着恼,“都说北地民风淳朴,谁知竟这样拜高踩低么!”
林渐本自沉吟,闻得小钟此言便道,“依我看,倒也未必。”
小钟便道,“大人还说未必。便是雪患,简素些也罢了,哪怕摆一桌寻常饭菜,总也是番心意。大人虽则遭贬,到底也是正经的知州,如今方上任,下头人竟连洗尘宴也不预备,如何不是拜高踩低?”
林渐道,“若真是拜高踩低,这内衙你当我们还住得成么?”
小钟一愣,林渐已续道,“此番不必僦屋以居,已足见了。只是虽许我住内衙,却又不与我办洗尘宴,显见是要我自知身份,晓得不能事事顺意。这倒很有些意思。”
小鼓便问,“那依大人看,这是谁的意思?且没了洗尘宴,大人预备怎样办?”
林渐沉吟片刻,微微笑道,“去打听打听,此番相迎诸事是出自谁手。至于洗尘宴……既不请本官去,本官请他来便是。”
林渐所言“稍稍安顿”不过一个时辰。用毕午饭,林渐便道要出衙去看各处赈灾事宜。魏平伯推说腿上不好,不愿随同。林渐也未说什么,便同付风韩枃二人出了衙去。付风同林渐大致讲了各项进展,说到民赈一节时,果然提到覆雪塘。又提起如今农事不兴,商事难振,众民皆苦,还望林渐想些法子。
林渐一一听得,思及喻榛所言,眉间不由一凝。但还未及细思,便被复起的风雪扰了心神。
小吏忙不迭来撑伞,林渐接了问道,“可知这雪何时能停么?”
付风道,“总要十天半月。”
林渐沉吟,“这样冷,雪又不停,总是不好。虽说眼下钱粮保得过今冬,但到底还要想个法子。付大人,可知礼州钱粮素日所仰是哪几项么?”
付风答得爽快,“礼州的米最好,观成苑的贡米皆出自礼州,也有米商向南边卖米的。再便是土产一类,以及各样皮料。”
韩枃便续,“只是今岁逢雪患,新米怕是收不成。土产一类若是自家所种,只怕也要遭殃。若是山中所产,或是要猎皮子,这样大雪,进山也难。以往锁寒过后便要封山,现下便是不用封,也无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