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瞻觉得病情有加重的趋势。

实验室里的学生们见他一天都不怎么说话，以为是叶教授难得心情差，都非常识趣地保持沉默，不复往日里的叽叽喳喳。殊不知叶瞻连开口都困难。

他也感到奇怪，这已经很久没有病过了。

到晚上临近九点时，忽然办公室想起了敲门声。按道理学生已经走完了，叶瞻想着，起来去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叶瞻微怔，视线向下看去。

一个表情无辜的少年扒着门框，正眨着那双大眼睛。

“……越灵？”叶瞻记得他的名字。

少年鼓着脸，手上拎着一个小袋子：“你别说话啦。我大舅让我给你送药来了。”

他老气横秋地模仿起顾昭言的语气：“你肯定没有认真吃药吧。”

叶瞻接过那个小袋子，里面装了几盒常见的药，他倾下身，跟越灵指了指那袋子。

越灵立马会意：“他啊？他不也病着嘛，所以才派我来。”

叶瞻微笑，示意“你怎么这么聪明”。

越灵却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你你你别这么看着我。” 随即，又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我被我二爸赶出来了，现在无家可归。”

……二爸？叶瞻陷入困惑。

“我二爸就是我大舅的弟弟。”越灵小声解释了一句。

叶瞻想象了一下，顾绍清翘着腿卧在沙发看电影，然后语气冷淡地说：“我虽然看不见你，但是我知道你小子在那儿，滚出去。”

越灵眼泪汪汪地看着叶瞻：“我爸今天加班，也不理我。总之，我现在……”

叶瞻犹豫了两秒，点了点头，示意越灵可以跟着他。

晚些时候，叶瞻载着越灵一起回家。中途去了趟超市，于是后座上堆满了零食。

然而，当他们一大一小抱着满怀的零食走到公寓楼下时，叶瞻又听见了与昨夜一样的哭声。

是那种声线细弱的呜咽声。

然而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忽地，像是无数孩子一起发出的哭声，震耳欲聋。

在那开满了石榴花的树下，路灯的明黄色铺在了一群密密麻麻的东西上。

正是那群东西发出的声音。他们还在慢慢地向四周蠕动。

不，不对。

叶瞻清楚地看见，那是一个又一个如拳头那般大小的婴儿，正匍匐在地上。那些婴儿的眼睛都是血红色的，就连□□的身躯上也布满了血红色的东西。像是刚从血泊中爬出来一样。

“妈呀！”越灵跳了起来，怀里的东西落了满地，一把抱住叶瞻。

“这这这都是什么啊……”

叶瞻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又不是人，你怕什么。”

越灵“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我还是个孩子啊！”

可能是越灵的哭声太过响亮，那团地上蠕动的家伙们都稍微停止了动静。它们匍匐着身躯，抬起头看向越灵和叶瞻，眼里涌动着诡异的神色。

叶瞻神色一凛，注意着它们接下来的动作。

这时，传来了一阵似曾相识的低吼。

随即，那些刚刚诡异的东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切，仿佛都是幻觉。

叶瞻抬起头，发现他家的灯开着，奇妙正蹲在窗边，默默地凝视着他们。

“奇妙！”越灵伸出手挥舞着。

奇妙站起身，头也没回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下一秒，楼道里传来“咕咚——”一声，像是有什么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越灵跑在他前面，当叶瞻走近楼梯间时，越灵却忽地停住了，然后转身又拉住了叶瞻的衣角。

越灵说：“是个活人。”

楼道里的灯亮了起来。

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正狼狈地倒在楼梯上，手边散落了一些零碎的物件。

“小丁姐？”叶瞻哑着嗓子问。

他过去扶起了地上的女人，才发现她脸上、脖子上都有淤青和些许血迹。

“叶教授……”丁秋桐抬起头，双眼湿润，她慌乱地抓住他，力气极大，“快、快帮我叫救护车。我的孩子，孩子……”

叶瞻陪在她身边，直到救护车的到来。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见到那个叫张旭尧的男人。丁秋桐眼里是他看不懂的绝望和挣扎。

救护车前脚刚走，高师达就出现了，看样子像是刚刚从哪里玩乐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