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中学教学区东面三楼的走廊里一片昏暗。只有远处的路灯散去了微微光亮。天际圆月正明，云层比纱薄，倒也添了几分柔情。

叶瞻靠在走廊上的栏杆边，无奈地听眼前这团雾气哭诉。

“……你们是不知道，我之前在湖里休息得好好的，每天晚上定时修炼。自从今年初起，每天晚上十点过都有学生在湖边扔石子儿，这要我怎么处理？这也太烦人了。你们说，我一个才成形没多久的小妖，可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说着说着，它竟然还显得有些委屈了。

叶瞻：“……所以你只是想让教学楼的学生早点走？”

雾气前后摆动着示意点头：“对呀对呀，他们早点走，就不会有人还大晚上地在湖边上了，这样才能确保我的修炼不被打断。”

“那你贸然出现在教学楼，”叶瞻斟酌了一下用词，想让自己听上去不那么像小学老师，“会吓到同学们的，虽然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

“我就是有意的！他们得早点回去才对！”它气呼呼地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不留神掉进了湖里，我还得费力气救人。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明白了，”叶瞻扶额，“这样吧，我们帮你和学校打一声招呼，让他们规定一下学生在学校待的时间，不要大晚上去湖边走，行吗？”

它惊讶地看了一眼叶瞻，高兴得直接要跳起了舞：“可以吗可以吗这位大人？小生在此谢过了。”

“魇鬼……”顾昭言思索道，“云城中学的位置选得真不错。”

这位魇鬼原地转了一圈：“魇鬼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等归墟那位大人回来了，我一定要申请换个名字！”

“什么是魇鬼？”叶瞻问。

顾昭言解释道：“魇鬼是大型水域的地气与当地的地理、五行相结合形成的，湖泊和水库里都有可能出现。但魇鬼喜独居，能力波动范围较大。一般有魇鬼在的地方，别的妖怪也不会再出现了。”

叶瞻下意识地：“那这岂不是件好事？”

“对愚蠢的人类来说确实是件好事，”魇鬼愤懑地说，“我需要给他们立立规矩才行。在我的地盘上，就得按我说的来。”

叶瞻仿佛在看一个念幼稚园的小孩子：“这位魇鬼同学，你在这里多久了？”

“整整十年啦！”魇鬼说。

“这样啊，”叶瞻说，“那你认不认识一个红着眼睛的男生？他可能也是妖怪，经常出现在学校。”

“噢，你们说乐源啊，他是唯一一个经我允许可以出现在云城中学地界的。你们找他有事吗？”

叶瞻笑了笑：“没事，就是随便问问。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大方的鬼，肯把自己的地盘分出去一部分。”

魇鬼不屑道：“我才不想分呢，要不是它比我早来云城中学，还助我成了形。我就施舍给他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谁知道之前让他去吓唬学生，他倒把自己给整病了。真是没用，多亏我亲自出马。”

魇鬼要是知道自己被乐源出卖了，大概表情会很好看。叶瞻在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之前，压住了：“那它在哪儿呢？也带我们去见一见？”

顾昭言微微皱眉。

魇鬼大方地说：“好啊，你们跟我来就是了。”

魇鬼带着他们俩从教学区一路步行到了湖边，此时平湖上映有月色，路灯被柳树的枝桠遮了大半，一切都温柔可亲。

湖水的坡岸上是刚修剪过的草地，一只白色的兔子正眯着眼睛在小憩。它缩成了一团，好像一只毛茸茸的球，软软地摊在那里。

叶瞻刚要走近，那兔子的耳朵便动了动，下一刻就跳开了。

“唰“地一下子，穿着云城中学校服的乐源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小声说：“你、你们都知道啦。”

转而鼓着脸对着魇鬼：“你怎么什么都说！”

魇鬼：“喂，这有什么说不得的？你不就是只兔子吗？本大爷爱说什么说什么。”

“你……！”乐源气得说不出话，又不会发作，小脸憋得通红。

叶瞻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辛苦你了。”

“什、什么？”乐源被这突如其来的摸头杀吓得怔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抬头看着叶瞻。

“我是说，辛苦你守在云中了。”他温柔地看着乐源的眼睛，慢慢说道。

乐源微微长大了嘴：“……你知道了？”

叶瞻把握拳的右手伸到乐源的眼前，然后慢慢伸开五指——一枚云中校服的扣子躺在他的手心里。

乐源顿时红了眼睛。

“喏，拿去吧。”叶瞻说。

“你、你不会怪我偷偷保存起来了吧，”乐源小心翼翼地说，“前几天是我去了你以前住的地方，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