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归墟

“咳、咳咳——” 叶瞻猛地一阵咳嗽，然后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靠在顾昭言的肩上。

“你怎么样？”顾昭言搂着他的手没有放开，依然紧紧地扶在他的腰上。

“没事……”叶瞻的额头和手心全是汗水，胸口透不过气的感觉就如呛水了一般。他看了看那团已经陷入沉寂、收缩至大象一般体积的黑雾，低声对顾昭言道：“抓紧时间，用不了多久它就会醒了。”

顾昭言扶着他在一旁坐下，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下，剩下的交给我。”

他转过身，背对着叶瞻，手里再次出现那一把流光的长剑：“闻夷，最后一次机会。”

闻夷微微一笑：“是我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说话之时，沈菱突然变了眼神，猛地朝盛泽一推，那剑在她的肩头擦出血迹。下一刻，闻夷接住了她。

闻夷看到了她衣衫上渗出的血，眼神暗了一下暗。

蓦地，一把弯刀凭空出现，直直地飞向了离闻夷最近的沈其臻。

盛泽与顾昭言对视了一眼，分别冲向了沈菱和闻夷。

闻夷的眼神一变，瞳孔化作了金色，他不再顾那弯刀，任它自己与沈其臻缠斗，专心致志地对付起了顾昭言。他画下的符咒似乎比之前的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一阵阵金光在半空中闪烁，然后朝顾昭言扑去。

顾昭言不再避身，直接回以凌厉的剑风，扫荡开来。

外面开始下雨了。雷鸣声响彻天际，也如擂鼓一般打在人的心里。

变数就是在此时发生的——

沈其臻不知为何无法摆脱那如同有自我意识般的弯刀，眼见着它的攻势越来越凶猛，他的体力有些不支。

那弯刀在他的身上已然划出了数道伤口。尤其是他的腹部那一刀位置颇深，血已湿了衣服的前部。

不行，不能倒在这里。他跌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弯刀向他发起最后的一击。

寒枝还在家等……寒枝？！！

不知从哪里出现灵体替他挡住了那一把弯刀，那刀锋插入血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在沈其臻的耳边。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具灵体跌在了他的身前。

那火红的铠甲，乌黑的长发，和苍白的脸颊都在眼前……弯刀插在她的胸口上，渐渐失去光泽。

“寒枝……”他喃喃地念到，几乎是全身颤抖着地爬到了寒枝身畔。

她双目已失明，残缺的神智却在弥留之际回来了一些。她听见沈其臻唤她名字的声音，便微微抬起手，立刻被抓入了一双温暖的手掌。

好暖啊……她想，如果能沉浸在这样的温暖中，她也别无所求了。

“寒枝、寒枝，”沈其臻将她揽入怀里，与她十指相扣，“你为什么要来……我不是说了，让你在家乖乖等我吗？”

寒枝的嘴唇微动，半晌才发出声响：“傻……瓜，你、你在这……这里……”

——你在这里啊，我怎么能不来呢？

沈其臻的脸上也不知是泪还是血，都汇作一团，掉在寒枝的脸颊上，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别……哭……”寒枝的声音轻飘飘的，与她逐渐透明的身体一般变得轻柔而飘忽。

她的意识消亡之前，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她最初遇到沈其臻的那天。她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哄那个孩子：“你别哭了好不好？” 小孩子抓过她的手，就紧紧地攥着，好似什么难得的珍宝一样，再也不想放开了。那一刻，她的心变得无比柔软。

她孤独地在世间游荡了几百年，实在是太明白，坚定的被需要着的感觉很好，真的很好。只是世间好事皆不易，她又何德何能一直拥有呢。

渐渐地，寒枝的身体消失在了空气中，随着点点金光落入沈其臻怀里的只剩下了一截枯枝。沈其臻呆呆地坐在那里，一时间所有外界的事物都不存在了，就连近在咫尺的呼唤声也无法抵达他的耳朵。

沈菱的余光瞥到了这一幕，心头略微有些动容。只一个晃神，盛泽的剑顺着她的左手小臂擦了过去，血流向了掌心，顺着指尖落在地上。

她知道盛泽手下留情了，不然这一剑就会从她的心口穿过，半分都不会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