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习的日子很是无趣，叶瞻跟着学习冥想、妖怪的相关理论，瞥着小黑板上一位新晋御灵师画的歪歪扭扭的灵符，又看看一旁认认真真做笔记的顾昭言，只想打呵欠。他靠着自我摸索不也差不多了？

顾昭言一脸严肃地教育他：“虚心学习，查漏补缺。”

“喔。”叶瞻敷衍道，眼睛只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小鸟。

这样的日子，一转眼就过了两个月。

说起来，他是觉得自己的灵力恢复得快了一些——不过，倒不一定是因为在慢慢学习控制的方法。他记得与那叫小蓝的九尾狐共情之后，他身上的灵力就回来了一点。难道，这也是一种方式？

叶瞻走到大门边，忽然愣住了。

桂花树下，穿着白衬衣的少年正伸手给那树上拖着长长尾羽的鸟灵喂吃的。

叶瞻揉了一下眼睛，再睁开——这是顾昭言吧？没错啊，是顾昭言。真看不出来，他竟然还会干这样的事……

叶瞻靠在门边的柱子上，抱着手看顾昭言小心翼翼地喂完了手里的东西。那动作可真是温柔，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叶瞻想了想，叫了他一声：“阿言！”

顾昭言喂食的手明显抖了一下。他转过头看见叶瞻，立刻给了那鸟灵一个眼神，后者没有理会，仍然嘤嘤嘤地踩在桂花树枝上。

顾昭言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对那鸟灵道：“你走吧，明日再来。”

那鸟灵恋恋不舍地看了看他，只好挥着翅膀飞走了。

叶瞻笑弯了眼睛：“你喜欢小动物啊？”

顾昭言难得地偏过头，喉咙里憋了一个“嗯”字，算是承认了。

叶瞻想到，怪不得他能容忍点点在家里胡作非为那么久。可惜顾远赫一回来，就把点点送走了，害得顾绍清生了好一阵子气。

“你，”顾昭言说，“你不能告诉爷爷。”

叶瞻坐在了台阶上，明知故问地仰着脸：“为什么不能啊？”

“总之，就是不能。”顾昭言说。

“哦～”叶瞻拉长了声音，“原来爷爷不让你跟小妖怪亲近啊。”

“为什么呀？”叶瞻见他没回答，接着问。

顾昭言站在那盛开的桂花树下，浅黄色的花蕊落在他的头顶上：“爷爷说，人不能和妖怪太亲近，会生出感情的。”

叶瞻歪着脑袋看那地上排成一列的小蚂蚁：“这是理论？今天上课的时候不还讲了，还有人和妖怪组队一起修行的呢。”

“人和妖……始终都是不一样的，”顾昭言低着眼睛，“如果太亲近了，以后会难做的。”

“这有什么难的？我也是从小和妖怪一起长大的，也没见遇到什么难以抉择的事。”叶瞻说道。

“如果人类和妖怪之间的关系不再平衡了呢？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和妖怪成为了敌人？你还愿意继续和他们当朋友吗？”顾昭言问他。

“那又如何？”叶瞻反问他，“别人成为敌人是别人的事，我和我认定的朋友是不会成为敌人的。外人有外人的看法，我自有我的，管他们的意愿做什么？”

叶瞻见他沉默，又说：“举个例啊，假如我是你亲近的朋友，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说我不好，你还要继续和我当朋友吗？”

顾昭言立即抬起头：“当然了，你本来就是我的朋友啊。”

叶瞻被那双眼睛看得没了脾气：“那不就得了，你只管按你认同的方式做事。大不了，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做。”

顾昭言听到前半句还觉得颇有道理，到了后半句，就知道又被叶瞻带到了他那歪理邪说之中。

正好顾绍清放学回到家，看见这两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满脸疑惑。却见庭院廊前，桂树芬芳扑鼻，两个少年，一个伫立在树下，一个坐在阶前，如画一般静谧安详。

顾绍清抱着自己的小书包，轻手轻脚地跑到叶瞻的身边：“你们是不是又在和什么古怪的东西说话啊？”

顾昭言看了他一眼：“我们说话你听不见吗？”

“那谁知道，”顾绍清鼓着脸，“万一你们有什么千里传音的技能啊。”

“你不是上学吗，老师就讲这个？”

“略略略。”顾绍清朝着自家哥哥吐舌头，反倒乖乖巧巧地在叶瞻身旁坐下。

“小叶哥哥，你在我们家，就不走了吧？”顾绍清一张小脸上全是忧虑。

“嗯？暂时不会走了。”叶瞻弯着眼睛，温和地说。

“真的不走了？”

“真的是真的吗？”顾绍清眨着大眼睛。

叶瞻点了下头，觉得这问题颇为奇怪：“绍清怎么突然问这个？”

顾绍清吞吞吐吐了好一阵，才慢慢说：“今天上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放新闻。讲的一个山村里的男人有一个童养媳，没过几年，他的童养媳跑了，那个男人就发疯了。”

叶瞻更加疑惑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昭言的脸登时黑了。

顾绍清慢吞吞地说：“虽然童养媳是违法的……但既然你来了我家，就千万别走了。万一以后我哥发疯……”

一团阴影笼罩了顾绍清。

他战战兢兢地仰起头，果然看见了他那在“发疯”边缘徘徊的哥哥，立马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叶瞻决定以后都不要瞎问顾绍清问题了，以及：“顾昭言，放这种新闻的老师，可以跟学校举报吧？”

当晚，顾绍清又偷偷摸摸敲开了叶瞻的房门。

“你先让我进去嘛。”顾绍清小声说，哀求着叶瞻。

叶瞻抵着门的手也没用力，见不得顾绍清那扑闪着的眼睛，只好放他进来。

“说吧，什么事？”叶瞻想了想，补充道，“先说好啊，欺骗你哥和你爷爷的事我可不做。”

顾绍清神神秘秘地在他耳边说：“你知道后天是什么日子吗？”

叶瞻莫名其妙：“圣诞不是下个月吗？”

顾绍清用一种故作高深的语气说：“比圣诞节重要多了。”

叶瞻无辜地看着他：“真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啊，后天，是顾昭言的生日。”顾绍清慢悠悠地说，给了叶瞻一个“这下知道了吧”的眼神。

叶瞻的声音一下子大了：“啊？后天是顾……唔……”

顾绍清捂住他的嘴：“你不要嚷嚷，我哥哥从前都不过生日的。”

叶瞻说：“噢，那你这样擅自来找我，不怕被打啊？”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顾绍清咧着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