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那日傍晚，叶瞻回到了瑚城。

奇妙如往常一样趴在树上，夏日末尾的晚风抚摸着它日渐肥胖的身躯，他舒服地眯着眼睛。

一阵脚步声从树下传来。

奇妙懒洋洋地歪了一下头，没想到整只猫由于惯性直接翻了下去。

“喵喵喵喵喵——”它在空中疯狂舞动着四肢。

在离地面还有半米高的时候，它停了下来。

“喵？”

它感觉到后颈上的毛被一只手抓着。

顾昭言像看一个傻子一样和奇妙对视了一眼，然后奇妙垂下眼睛瞥见了树下原本空空的盘子里放满了猫粮。

这时，紧闭着的院门爆发出了警报声，在安静的街区上空盘旋不去。

顾昭言皱眉，放下了奇妙，然后慢慢走到院子门口，按下了红色的开关。

门开了。

叶瞻一脸尴尬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硬生生地扭成了一个僵硬的笑容：“那个……换锁了？”

顾昭言盯着面前这个不告而别的人，看见他消瘦了不少的脸庞，前额的头发太长都遮住了眉毛，牛仔裤洗得发白，裤脚挽高了，脚上蹬着一双人字拖。

叶瞻有一点拿不准了，他预想顾昭言可能会和他生气，可是现在即便他还是面无表情，也感觉不到怒火。他向来对顾昭言的情绪抓得很准确。

这漫长的对视持续了好一阵，直到叶瞻快要败下阵来，才听见顾昭言开口：“……你还知道回来？”

闻言，叶瞻顿时笑弯了眼睛。他将脏兮兮的背包随手扔在地上，跨了两步上前，一把抱住顾昭言。他嗅到熟悉的清新味道从对方的发梢传来，小声地在那人耳边“嗯”了一声。叶瞻察觉到顾昭言僵硬了一下，正在他犹豫要不要松开手时，他感觉到对方的手放在了自己身后，然后紧紧地收住。

“叶瞻，你要是再这样跑了，就不要回来了。”

叶瞻对顾昭言的威胁置若罔闻，他将脸埋在对方的脖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知道了。”

月光洒在窗台上。

一只手从屋内伸出去，触碰到了树梢。手指往前了几寸，一下将那树枝折了下来。

顾昭言打开房门，按开了灯，就看见了触目惊醒的一幕——叶瞻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正拿着那断枝在手臂上拉开一条血痕。他动作迟缓，下手却重，眉心不自觉地皱起。

顾昭言上前劈手夺走了那树枝扔在一旁：“你在干什么？”

叶瞻抬起头看着他，神情恍惚：“……嗯？”

那双眼睛里残留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愤恨，还有失望、冷漠。

顾昭言读懂了那些情绪，突然间明白了是为什么——他知道叶瞻过去六个月都在干什么，自然也知道那些东西会影响到他本人的神智……只是……

顾昭言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叶瞻，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如果能的话，你就说点什么。

你说点什么都好。

叶瞻偏过脑袋，不再看他，像没听到似的不作回应。

下一刻，叶瞻狠狠地推开了他——动作狠戾，力气也比以前大得多。

叶瞻一挣开，就将一只手往树枝划出的伤口上抓——顾昭言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没有遂他的意。

那只受伤的手慢慢抬起，捂住了自己的一边耳朵。好像有什么在他的脑海里拼命撕扯，还有无数嗡嗡嗡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脑海里的东西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痛了起来……能不能停一停？

他痛得躬下身，将头抵在顾昭言的手臂上，小声道：“能不能放过我……求你们……滚出去……”

“叶瞻。”越抓越紧的手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呼唤。

“我听不清楚……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他痛苦地蹲了下去，缩成了一团。

顾昭言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某处被紧紧地攥了起来。他就着叶瞻的姿势一把将他揽入了怀里，瞥见他湿润的眼眶时，他一下收紧了手臂。

“没事了。”他柔声道，轻轻地拍了拍叶瞻的背。

叶瞻明显地抖了一下，继而整个人都持续地颤抖了起来。

顾昭言的脸色沉重，他没有想到，会到这个程度……若是……若是知道，他绝不会放任叶瞻如此伤害自己。

事到如今，只能试试看那个方法了。

顾昭言贴在叶瞻身后的那只手，缓缓地抬起，在叶瞻的背上用灵力画出了一行蓝色的咒文——说是画，不如说是写，那一串字符仿佛是拼接而成，凌乱而不连贯。

在他完成的那一瞬间，那道咒文贴着叶瞻的身体消融了进去。

顾昭言抬起手，只见一团黑色的雾状的东西从叶瞻身上被抓了出来。顾昭言将那团东西紧紧地捏在手里，似乎看破了它们试图逃回去的意图。

在与顾昭言僵持不下时，那黑雾突然断了，被硬生生拖出来那一半又钻回了叶瞻的身体里，剩下的则绕着顾昭言的手，慢慢地渗入他的皮肤。

顾昭言皱起眉头，就好像什么活物咬开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血管里。他忍住反胃的情绪，将叶瞻扶到床上去。